李墨翰陪妻子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下,透过监护病房两层玻璃窗,似乎从窗帘缝里看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或许说其实已经离开人世的兄弟,躺在床上用这样一副躯体嘲笑活在世上的人。
搭在丈夫有些沉重的肩膀上,安知雅轻声慰道:“那时候你救不了他,你和我都自身难保,不是你的错。说起来,是他爷爷的错,他爷爷其实可以把他强硬叫走的。”
握住她的手,把她的头轻轻靠到自己肩膀上,李墨翰说:“我和他感情不深,感慨的只是和他一样无辜受累的性命。”
“包括钟夫人吗?”
低头,对上她漆亮的眼珠,李墨翰几乎要再次感慨起来,她怎么能看到他心里去了呢。
“钟夫人是不是罪不可赦的人,我们先不讨论。”李墨翰道,“但是,如果她真犯了罪行,我希望她是被正法,起到社会公义和警示的作用,而不是这样死去还为她的同伴遮掩罪证。”
丈夫那一身正气,确是不容置疑的。
微眨两下眼,是见走廊那头,出现了七嫂口里所说的律师。实际上这个人七嫂一提起来,他们夫妇都是能猜到的。
安夏颖踩着红色高跟鞋拎着个公务包走在前面,后面的姚兰芝小鸟依人地挂在李墨成的手臂上。
对于姚兰芝勾上李墨成这个消息,安知雅略有所闻,现亲眼所见,证实到,嘴角不禁抿起:想是姚兰芝要狼狈为奸,却不知李墨成这人的本色。
李墨成这人,是二房里面最难搞定的角色,原因在于,他是二房里面唯一个真正想二房整体好不自私自利的人,或许这是他从小被教育为老大的缘故。
两方人马遭遇上,安夏颖取下墨镜,对他们夫妇微微含头:“李先生,李少夫人。”
这个连同父异母都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的姐姐向来是最狡诈的,比李家里哪个人都要狡诈。
安知雅漠然对上:“安律师是来探病还是来办公?”
安夏颖一笑:“我的委托人让我来的,这人你们也认识。”
“是。我想我们认识。”安知雅漠然地点下头暗示向门里,“她在里面。”
对于安知雅如此爽快的回答,安夏颖似闪过一丝疑虑。但是,不能服输,骄傲地昂起头,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
那门是自动活动门,人一进去后自动关上。
听到门嘭一声响,姚兰芝微皱眉,是心里被吓了跳的感觉,原因在于,眼角扫过去对上安知雅冷漠像冰层的脸:这个冷冰冰像冰雪女王的人,以其狡猾的老谋深算令人憎恶。
指尖在李墨成臂上狠狠一捏。
李墨成看的却是李墨翰,眸中颜色翻来覆去:因为李明德回来的关系,他想继承宗长掌握李家的梦想又变泡沫了。他所知道的是,这个弟弟很有能力,太过有能力,令人畏惧又深深地不甘心。
垂下眼,若无其事地帮丈夫整理衣服上的皱褶,耳听休息室门内忽然爆出二奶奶的雷吼:
“你给我滚出去!”
二奶奶的声音姚兰芝一听就知,犀利的视线盯在安知雅脸上:果然是你搞的鬼!
“奶奶——”李墨成还真怕二奶奶在里面与安夏颖打起架来,因为安夏颖现在可以说是他们与贾艳荣之间的桥梁,得罪不起的。
眼见这群人在房里狗咬狗,安知雅几乎是要埋进丈夫胸前来掩盖这捧腹的笑意。
安夏颖,到底是自小养成的公主傲气,与她母亲和哥哥差不了两样,拉不下这把脸,自愿踩进这个陷阱里头。
当然,二奶奶不是能被善欺的货色。七嫂不想做活寡,想和快死却死不了的李墨州离婚,二奶奶怎能肯让垂危的孙子遭妻子抛弃孤零零地等死,到最后连竖块墓碑都没有女人陪伴?这样说出去,他们李家二房的面子算是丢尽了,连一个媳妇都管不住。
七嫂找安夏颖为自己出头,给安夏颖私下多少好处不提,肯定是看中了安夏颖与李家二房错综复杂的关系,深信唯有安夏颖能帮她成功打这个离婚案。
这场狗咬狗,绝对是精彩绝伦。
只听安夏颖冷冷高傲的声音飙出门外:“不和解?那就法庭上见,我当事人现在手中握有你们家对于她多少年来身心虐待的证据,在法庭上呈供之后,别说这婚能不能离,你们李家等着身败名裂。”
“什么?!”素来以温和假象著称的二奶奶被安夏颖几句话刺得,血压急飙,吼出的声音一波比一波高,“我们虐待她?!我们给她最好的吃的住的,怎么虐待她了?是她自己没有良心,对不起自己丈夫,看丈夫这个样子了,想把丈夫抛弃?好,既然你不仁我们也不义,法庭上见,法官的眼睛是雪亮的!至于你这个黑心律师,助纣为虐,早晚不得好死!”
“奶奶!”李墨成应是站在两者中间,只是劝架都急得满头大汗。
门内噼里啪啦,震得在外的姚兰芝不停地跳起脚来。
眼看姚兰芝这只狐狸精看着情况不妙像是要逃,安知雅一句话把她拉了回来:“姚小姐,你这样走了,他们出来问我你去了哪里,我们要怎么答?”
姚兰芝回头瞪住她,两只眼怒意兼恨意。
门这会儿哗的一开,二奶奶率先冲了出来。
姚兰芝来不及避开,与火气冲冲的老人家差点撞了个正着。
“你没有眼睛吗?!”二奶奶张口破骂,紧接细眼一瞧,见是这只狐狸精。对,在二奶奶心里面,因着李墨成和李墨琪两兄弟之间愈来愈明显的竞争味道,再说有李墨雅那群人的添油加醋,二奶奶不像二老爷,对姚兰芝早已恼怒在心了,心想这是自己瞎了眼了,养了只祸害!
“奶奶。”姚兰芝故作镇定的。
“墨成,你送我回去。”二奶奶衔住了镇定,一句话先把孙子招回家,准备锁一段日子,隔离祸害。
重孝道的李墨成没有办法,避开了姚兰芝充满祈求的眼神,扶了自家奶奶往前走。
一刹那,姚兰芝眼黑头晕,只差被气得背过气去。
此等侮辱!
捏紧了拳头,往安知雅脸上一扫过寒光,扬头而去。
紧接出来的安夏颖,头发明显乱了几根,嘴唇由于刚才在里面过于用力说话,唇膏都有些掉色了。这点点仪容上的失态,让她面对到安知雅时,忍不住从眼底里面浮出了怒火。到底是,如果她知道二奶奶在里头,而且二奶奶是在里头和七嫂吵这个事,她肯定是不会这样进去骤然正面交锋的,那只会让二奶奶把矛头全指向了她,令她狼狈不堪。
比起姚兰芝的寒光,安夏颖的杀意更为浓重。
冷冷地噙出嘴角惯有的傲意,安夏颖对安知雅一笑:“我向爷爷发了请帖,我和尚尧的婚姻会在近期内举行。到时还请李少主与夫人一同前来观礼。”
挑战帖收到了,李墨翰为老婆挡住:“能不能去,得看到时候时间安排,如果去不了现场,请你们两位谅解。”
“好。”说罢,安夏颖戴上墨镜,盖住了脸上被二奶奶唾沫喷洒的狼狈,扬长而去。
看这情况,两个女的要尽快灭了才成,李墨翰对此若有所思的,深长的眼光在姚兰芝与安夏颖离去的背影上幽闪。
似乎知道丈夫所想的,一只手是往丈夫的手臂里头挽进去,贴紧耳畔:“这事由我来处理。是时候让那些人不要痴心妄想了。”
李墨翰一眯眼:听妻子这意思,是要几个女的一块端。
对这意见,他其实挺赞成的:如果能先端掉这几个女的,男的没有了女的在旁辅助,少了些势力支撑。比如七嫂和刘雨芬的娘家,最好是不要插手。
“你想怎么做?”这样的情形之下,要安静地看看李墨州,是不可能了,李墨翰扶着老婆一边往外走,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