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他第一次教她数列,将她带入数学领域。
十九年后,她和他比赛。从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心算,到n元一次方程式的心算。在分不出胜负的情况下,已经令他对她另眼相看。
这时她提出了玩魔方。
别小瞧魔方,魔方是很考验演算能力的一种玩具。
两人背对背,各自将一个色块整齐的魔方打乱到能足以令对方无法调回原型。五分钟后,互相交换,比试谁调回魔方原型的速度快。
只听嚓、嚓、嚓的声响,徐乐骏看:阿源转魔方的手让人应接不暇,一个接一个面地转,只让人以为是不假思索,毫无困难;相比之下,安知雅先安静地坐着,在魔方上的每一个面停驻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接着,嚓——嚓——嚓——以十秒钟一次的速度旋转魔方,像是有点艰难。
感觉是阿源略胜一筹。
徐乐骏对阿源的信心比表妹足,毕竟表妹的启蒙老师是阿源。
然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机率总是大于蓝永远胜于青。
在阿源转了几百次后仍未得到最终原型,而安知雅简单地转了三十三次后,将整齐色块的六面体魔方搁于案上,一句话:“我赢了,你要遵守约定。”
徐乐骏缩圆了口,然后在露出呆呆的宛如村里大黄狗样子的阿源眼前,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梦游了?”
“哼。”阿源努了嘴。
安知雅望了下表,刚好去掉二十分钟的说服时间,比她预想的要快,正是可以拿多点时间来办正事,因此毫不迟疑:“赶紧,我手里的事儿多着呢。”
“小雅,你现在日理万机,是美国国务卿,还是中国总理阁下?你老公不养你?”阿源把嘴巴翘得高高的足以吊个壶。
“我为什么要我老公养?”安知雅反诘,紧接冷笑,“不要岔开话题。愿赌服输,莫非你输不起?十九年前就小气的人,到现在连这点小气的气量都没有了。”
“毒舌。小心舌头把你自己绞死。”阿源手里抛着魔方,意态慵懒,很快不见了输的人该有的气馁和沮丧,“而且,如果我和你合作了,我得有好处吧?没人会做亏本的生意。”
那是,她差点忘了这男人本性里残留的恶毒,既然十几年前能离开大弯村时不告一声,害她姐姐哭的半死,以为他人间蒸发,这男人其实为了自己的计划和目的可以自动选择忽略他人的感受。
“你想要什么?”她心有准备。
“我知道你反对你那个朋友和乐骏在一块。现在我要你答应他们两个交往。”阿源两条腿交盘在椅子上,表出一副学术怪人的姿态。
“他们两个感情上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管不着的。”安知雅提着眉,指出他这个顾虑纯属庸人自扰,“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管。”
“这可是你说的!”阿源嘴角一勾,勾勒出的弧度像是个计谋得逞的恶魔。
一眼轻轻瞟向表哥。表哥徐乐骏一向秉承徐氏冷面的样容没有变化,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安知雅“嗯”:“说正事吧。”
手提电脑屏幕转个脸,朝向她。
那只好像大顽童调皮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阿源道:“你想要摩根大通的什么资料?投资计划?财务核算?法律纠纷?投资人资料?与美国政府的瓜葛?”
“你接触的应该是交易风险监管官员?”安知雅直指话题中心。
说到底,会亏钱,肯定是人犯错。金钱是人造的,又是人流通的,都要通过人的手出事,不然不会有美国政府的司法部门介入调查了。
“你对之前摩根损失的那几个亿很感兴趣。”阿源咬了下手指甲,仿佛能洞察到她的目的了。
“我现在已经在某个人面前放了海口,两星期内摩根会再损失二十个亿。”安知雅冷静又自信地说,“而我势在必得。”
徐乐骏一惊,惊的是能感觉到她敢放这么大赌注,若一旦输了恐怕后果也很严重,不禁为她忧心忡忡起来:“小雅——”
一只手挡住徐乐骏的话,阿源此刻是被挑起了极大的兴趣:“喔?”
这个疯子,果然只是对越有挑战性的事物越有感觉。
“我觉得有你的帮助,应该很容易让人上这个套。”安知雅托出重招。
阿源挠挠脸:“你想设套让摩根大通的人自己损失?”
“为什么不可以。是人都会犯错。而且,据我近来对摩根人事的观察,似乎并没有在投资部那里有太多的变动。”安知雅说。
“你说说看。”
“就你眼下在盯的这支摩根自己开发并给自己套利保值的股票g,我认为已经有野心家在盯住它了,只要它发生一点轨迹上的变动,比如交易员本身的大胆作为。”安知雅指出屏幕上的一条曲线值。
指头撑在下巴颌上,阿源思索着:“想引起交易员对这支股票的前景发生兴趣,需要的条件,可以拉升这条股。但是,要从哪里入手又不让摩根的人发现。”
“砸一笔钱,从新加坡和香港两方面开户买股。”安知雅道。
阿源眯起眼:“你不是没有计划,是没有钱吧?”
“钱是一回事,我需要你们在摩根大通里,保持一个旁观的状态。”说白了,安知雅不怕摩根的人不上当,倒是有些忌讳现在摩根当顾问的他们两个。
“还有呢?”阿源怎么想,都觉得她肚子里还装着坏水。
安知雅的确在姐姐这件事上对他们两人存了“恨”呢,不把他们利用尽可不行:“我还想让一个人的钱砸进来。所以要让你们向摩根的业务部找个托儿,去引诱这个人到摩根投资这个股。”
“谁?”
“安夏颖。”
徐乐骏的脸刷的黑了:“这女人还是不安心吗?”
多余的话安知雅先不说了。只有安夏颖落套,钟氏和贾氏才会浮出水面。
一石两鸟——这是安知雅打的主意。
阿源盘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仔细琢磨安知雅的盘算。由徐乐骏将表妹送出门口。
“多穿点衣服。”在徐乐骏要出门前,安知雅叮嘱。
听出表妹是借机有私话和他说,徐乐骏在脖子上再围了条毛巾。
两兄妹,少有地单独相伴,在李家院子里走着。没下雪的纽约,夜里一样是很寒冷的,只要空地的地方冷风吹的厉害。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躲去所有人的耳目,包括李太奶奶的。
“小雅,有什么话你说吧。”徐乐骏望着地上浅薄的雪迹,被灯光照的有些发青。
“哥,我只想问一句。姐的事,真是你们牵扯进来的吗?”安知雅的口齿里努力地咬住一个“哥”字,希望他能实话实说。她不想误会人。
“如果我说不是——”
“只要你说不是,我信你。”安知雅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得像是这夜里的冰风飒飒。
默了,徐乐骏默了。他停步的身影在这夜风里萧条冷清:“小芸出事前,曾给我发出类似求助的短函。但我和阿源都以为她在说笑,没有答睬她。”
“姐她说什么了?”安知雅的声音此刻冷到了零度以下。
“她说她不怕死,只怕来不及和该说的人当面说一声‘爱你’。”徐乐骏的嗓音没有比她好多少,夹杂的丝楚好比一只困兽,无奈的呜咽,“她一直喜欢的人是阿源。可阿源不接受她。”
“阿源他是个自私鬼。”安知雅咬着牙齿,不知道自己该为姐姐的事哭还是该一刀宰了阿源,“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她都会喜欢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