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近来每天都要抱着爸爸留下来的手机才能睡觉。为此,安知雅必须趁着女儿熟睡的时候,悄悄将女儿怀里抱的手机抽走。毕竟电子这东西有辐射,搂着睡觉对小孩子身体不好。但是,今晚上,她一看,女儿手里没有抱爸爸的手机了。她不由左翻右翻翻被子,担心那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怕被女儿一个翻身压坏。
“妈妈,你不睡吗?”小丫头睁开眼睛,拿小指头抹抹睡眼,迷糊地看着妈妈。
安知雅只好暂且将掀起的被子一角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你先睡。妈妈等会儿就睡。”
“妈妈是找爸爸的手机吗?”小丫头古灵精怪地转着大眼珠子,“我把它放抽屉里了。”
安知雅强撑着做妈妈的面子:“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学。”
小丫头嘻嘻地闭上眼皮,翻过身。
安知雅叹句长气,偶尔做妈的也猜不到小女儿的心思。既然找到手机了,打开电脑,开始深夜办公。近来又和【老卒搜山】交流了不少意见。比如高价喊技术参股,就是【老卒搜山】出的主意。同时,【老卒搜山】又帮她牵线了一家侦探社,调查她丈夫和母亲失踪的案件。就在昨晚上,侦探社答应她今晚会和她联系,告诉她初步的结果。
侦探社的电话按时打了过来:安小姐,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一直在秘密追查安氏各个公司有无异常的资金流向。在最近,发现在香港,一家安家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和安夏颖的事务所,都有在不同时间内先后打过两笔款项进入同一个与公司事务所没有业务关系的私人户口。按照我们的经验推断,很有可能这是他们买凶后事成的付款行为。
果然是安家人做出的事。安知雅咬一咬牙,问:“我想知道,有我家人的线索吗?”
“暂时没有。但我们会继续追查这个私人账户,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安知雅默默地收了线。不管怎样,既然有痕迹初步证明了安家是主犯。一方面,她是让侦探社调查家人下落,一方面,她也是让侦探社调查了安家的所有资产情况。
安家资产分布,主要集中在三家大公司。
一个是安氏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安氏集团,主要业务只有一个,做农副产品批发市场,业务点遍布全国各省各重点城市,在每一地方,都形成规模不小的垄断趋势,有自己霸占一方的农产品。因此,安氏集团与许多巨头公司,譬如各大超市与饮食连锁店,都有紧密的业务联系。随着国内饮食行业的迅猛发展,公司发展稳定向上,已在国内上市。
另一个是与安氏集团齐头并进,在中国股市刚建立起的同时一同进军的投资公司,主要做的是农副产品期货。这可以说是个暴利公司。因安氏在现实中具有可操控的垄断现货与富足的资金能力,在农副产品期货市场上一路都从没有折损过。
第三个,要说说安夏颖短短六年间一手打造起来的律师事务所,遍布全球十二个重点城市,在安夏颖背后以经济和人脉大力支持的大人物,当然是安太公了。有了各大律师所做保驾,安氏集团在中国蓬勃发展的势头逐渐面向了海外市场,做的主业没有变,为农副产品出口和进口。
于是说到了前几年中药材市场的异军突起,以及贾氏资金的加入。安氏下属的那家保健品药厂,其实是贾云秀嫁入安家时立下的约定,以她带进来的嫁妆和安家出一部分资金,共同建立,试图打入中药材领域。
贾家,表面上虽不似安氏风光鲜丽,但是,底下能握有多少资金,却是很难说得清。因为贾云秀去世的父母,均是中药协会理事。贾云秀的旁戚,有不少在中药材企业或与中药材有关的政府机关工作,属于投资中药材的行家。
安知雅想的是,外公究竟当年给了安家什么好处,能诱使安家和贾家联手。
【老卒搜山】发来邮件说:我可能近期要到中国来,要不要我们两个人见个面?
安知雅打出回话:可以。
【老卒搜山】道:那到时候时间和地点由我来安排。
关上电脑,洗洗刷刷后准备睡觉。这时候,有条短信进了手机,翻出来一看,见是条匿名短信:小心你朋友。
安知雅稍稍一想,删了短信。
——婚后强爱——
第二天,将一家人有关的一些文件依照李墨翰的吩咐,带到了酒店。酒店服务生给她打开李墨翰就住的客房。
据服务生称,李墨翰不在,要她将文件放在客厅的案上后离开。
安知雅走进客房里,环顾一周,室内干净整齐的环境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把文件封锁在一个牛皮大纸袋里,搁到了客厅的墨色玻璃茶几上。转身走出门口时,忽然意识到屋内空气特别清新不似一般商业男士住的地方,问:“李墨翰先生不抽烟吗?”
“不清楚。但暂时没有见过他抽烟。”酒店服务生凭借自己的印象说。
其实看烟灰缸也知道,完全没有烟蒂或烟灰沾染过的迹象。同时,客房里也没有像给其他商务人士一样备酒。
“李先生说他不需要酒。”酒店服务生肯定了她的猜想。
干净,不沾烟酒,这点像她丈夫。于是,安知雅对于这个像是端架子的大人物,没有一开初在心理上那般排斥了。
回到公司,继李墨翰之后,应邀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和董事们相继来到中国。公关部的人忙得连一个留守的人员都找不到。公司里的办公人员得以见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外国人参观群体。
白人,黑人,红毛,金头,还有一条白布包着头的沙漠里旅人。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卢雪巴不得把自己的脸藏到办公桌底下,躲避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外一排排外星人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到他们一家人项目组办公室围观的外国人特别多。可以听见各种各样的国语糅合在一起,发出类似小孩子观看动物园的惊呼声“哦,原来是……”。
当着公关部和股东的面,安知雅不好命人让人拉上窗帘。还是米文爽快,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咖啡杯走到了卢雪那边救驾,一手拉下窗帘的拉线。
“米文——”一个两颊有几点雀斑的白种女人的脸,白白净净地贴在落地窗玻璃上,对米文嘟起了艳红的嘴唇。
米文被吓到了,退了一步,手里的咖啡溢出来几滴。然而,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更加迅速地拉窗帘。一切动作和神态都在表明,他在逃避这个女人。
可是,那女人从没有来得及锁上的办公室门冲了进来,向米文张开双臂:“米文——”
米文的脸哗地惨白,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眼看对方把他冲回其它地方的过路都给堵住了。
“她是谁?”既然米文有过救驾的功劳,卢雪打算趁此机会立马把这人情债还了,于是在那女人预备着如冲线一样扑向米文时,大声地插了一句。
米文为此感动得快要痛哭流涕似地向卢雪看去。
那女人收起了夸张的扑相动作,站在米文身边,举起长臂宛如好兄弟搂住米文的肩膀。因此,卢雪她们才发现这个白种女人长得很高,有一米七多,没有穿高跟鞋站起来仍和米文的头顶同平。
“我叫索娅。来过中国旅游,今天是第一次到亚太总部参观。”白种女人操的中文口音半生半熟,基本能让人听懂。
“我叫卢雪。”礼尚往来,卢雪也自报姓名表示友好,接着问,“你是股东吗?”
“是的。我代替我爸爸来。我爸爸是莫森尔。道格斯。我们道格斯家族的投资公司在bp里面今年注入了大量的资金。本来我爸爸要亲自过来的,但是在中东出了些事情,只好让我代替他出行这次中国之旅。我们道格斯家族一直对中国的投资市场很感兴趣。恰好bp今年年初发布的公司发展年度计划里面,提出要继续往中国市场发展的战略目标,让中国成为亚太的主战场,因为中国市场是全球经济萎缩后唯一继续蓬勃发展的大国。”索娅说话的时候,喜欢一边拍着米文的肩头。
在其他人眼里,留的是金色短发,一双清朗爽快的蓝色眼珠子,印有米奇唐老鸭的大t恤衫长到了浅蓝牛仔裤的膝盖,脚丫子白袜套帆布板鞋的索娅,俨如和米文是兄弟的假小子。
“米文和我在大学里是朋友。他读计算机,我也读计算机。不过他读计算机是为了研究数据库,我读计算机是为了炒股票。”索娅说到最后,又在米文的肩膀上大大地拍了一下。
米文忍受不下去了,一手推开她,强调:“我还在工作!”
幸好,索娅没有继续缠着他,而是被新出现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安、知、雅?是不是?”指着安知雅的索娅,用一种长长的惊呼的口气说。
安知雅刚好走出自己的独立办公间门口,发觉自己被人指着,便有旋身回去的倾向。
“等等!”索娅跑过去拉住她一只袖口,大概是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逃了,喋喋不休地说,“我去了一家人面店,吃过你做的面,特别好吃。听说你和公司谈判配方的事情,如果公司不愿意接受你的交易条件,你愿意把配方卖给我吗?我相信我个人账户里的几亿美金,足以支付你这笔交易。”
“索娅小姐。”安知雅冷静地指了指办公室外没有散开的人群,里面不乏有公司职员在场。
认清形势的索娅收起了手,无谓地一笑:“安小姐,一定要记得,我和你提过这项交易了。”
不久,苏珊娜接到了眼线的回报,得知了道格斯家族的千金有意购买安知雅的配方,并通知了海外的boss弗里曼。
弗里曼骑虎难下,问:“索娅。道格斯真的提出了比我们公司开价更高的交易价格?”
“是的。”苏珊娜道。
“为什么到亚太的股东和董事都会到一家人面店吃面?”弗里曼恼怒时,不忘可能其中有人操纵。
“我问过公关部的人。因为股东们和董事们大体都知道了公司与安知雅的纠纷,因此在做出决定之前,都想亲自去面店尝尝安知雅的配方。”苏珊娜答。
安知雅的传闻传得太快,本来于她个人是负面消息,没想到竟引起了很多股东和董事的兴趣。
弗里曼问:“你昨晚提出的建议实施了没有?我和奥德里奇先生已经订好了去往中国的机票。你必须在我们到达之前让这件事发生转机。”
boss催得紧,苏珊娜不敢怠慢:“我已经按照boss的意思,与贾云秀夫人联系,获得了一家中药鉴定机构的同意,给安知雅做出的面汤做鉴定。官方机构拟出的鉴定报告,应该会在这两天出结果。”
饮食行业最可怕的是食品安全危机。只要媒体争风炒作,加上一些官方机构拟出来的证据,足以让安知雅为傲的项目像三鹿牛奶一样一夜间破灭。
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摧毁掉安知雅只能择选在这个时机。安氏决定全力以赴配合弗里曼的行动。不止贾云秀本人出马,安太公也在旁督战。媒体方面,安夏颖作为律师,已经和圈内人都打过了招呼,随时拿出法律条文代替公众和公司向安知雅讨巨额赔偿款。
张齐亚每天是按照安知雅的吩咐,乔装成平常百姓到各个试点面店转悠,暗查营业情况。今天转着转着,突然被一个同样乔装成顾客的男记者拦住了问话。
“请问你是天天光顾一家人面店的顾客吗?我是听朋友提过这家面店,听说这里的面条汤特别美味好吃,不知道是下了什么调料秘方?你有没有听说过?”
这样盘根问底的路人问题,一听就不对味,似在挖新闻。张齐亚心里一惊,想:雅姐猜的可真够准的,知道马上有人要趁风作乱了。
“你不知道吗?”记者再问一句,如果套不出什么新闻,决定转移方向。
张齐亚忙拉住记者,一如计划里的,搂着记者的肩膀套近道:“这家面店的面条确实很好吃。要不要试试,我给你介绍几味面汤?我和这里的老板很熟悉的。”
“是吗?”记者上套了,跟着张齐亚走。
“我们这里的面汤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秘方,既美容又养生,老少皆宜。”张齐亚夸夸其谈,引诱对方继续陷入套子里。
“这么说,是药膳吧。所谓药膳,是有中药加入,属于药物使用。有专门的官方机构对你们的调料配方经过专业技术鉴定吗?”
“为什么需要官方机构鉴定?”张齐亚装傻的问。
“你不知道吗?是药三分毒。每天吃面条却像是喝药,会给正常人的肝脏带来超出想象的毒性危害。”记者接二连三地提醒张齐亚“危害”二字的可怕性质。
张齐亚恍然大悟:“这么说,我每天是在喝毒药了!”
“是的。”记者肯定地咬道。
“那我该怎么办?”张齐亚顺着对方的路问。
“你不是说你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吗?这样,你能让我和老板谈两句吗?我们只是想提醒老板,要意识到食品安全问题,这样对于企业家和民众都有好处。”
“好。我帮你想办法。”张齐亚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可我怎么联系你呢?”
记者拿出一张写好号码的纸条。张齐亚接住,又装出了糊涂样:“可你是什么人?我该怎么和老板介绍你呢?”
“你可以骗老板说我是投资商,想给面店投资。”记者教张齐亚怎么行使欺骗行为。
张齐亚仍是愁眉苦脸的:“兄弟,可我怎么相信你呢?我担心到时候出了麻烦,会不会把我给拖累了。你知道现在那些黑心老板,若我搞砸了他的生意,他会不会一刀杀了我要我赔钱啊。”
“这个你放心。”记者刷刷刷又写了串号码,“我认识公安局的人,有什么事再打这个电话求救。至于我,你绝对是可以信任的。都是消费者,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一网套尽。张齐亚暗地里笑了。
于是不到一天,张齐亚共拿了十家报纸杂志的记者电话回到公司向安知雅做了详细汇报。
“雅姐,你打算怎么对付?”张齐亚问。
安知雅冷冷道:“你尽管放出消息,说我们做的是药膳,让他们从头到尾都信任这一点。”
“如果认定我们做的是药膳,官方机构会不会上门来喝令暂停营业。”张齐亚道出隐忧。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安知雅在心里说。
嘟嘟来了电话。
安知雅按住接听,是钟尚尧的电话: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齐亚按照她命令继续在外转悠打听消息。安知雅上了十六层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钟尚尧徘徊,踯躅着,西装外套扔了一边,衣着的白色衬衫卷了袖口,领子上的兰格领带紧紧束着脖子的样子。见她进来,他摆了下手:“请坐。”
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她站着和他说话。安知雅看出了这点,依循指示坐了下来。小翁为她斟上杯开水,接着出去时反锁上办公室的门。
“我想在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再与你确定一下,在这件事上我们算不算盟友?”钟尚尧抬起头,与她对视上。
这可以算是钟阎罗的真面目了。钟尚尧此刻的眼神,像是赴死决战的一个战神,犀利的,要压倒一切的力量,不容许有半颗沙子。如果她说句不是,她相信他会马上杀了她,用任何手段。
商场本来就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钟尚尧的这话问得有意思。安知雅从容大方地答:“这要看钟总怎么想了。我也不希望有临阵退缩或是半路背叛的盟友。”
“既然有安小姐有同样的想法,那就算我们建立起了同盟关系,在这次股东大会召开的过程中,无论是你或是我钟氏的提议,都应该互相支持。”钟尚尧顺着她的话往下先替她下了决定。
“钟总,我不是股东。”安知雅提醒。
“我们钟氏会向董事局提出,在董事局开会时让你我旁听。”钟尚尧说,“他们会接受的。因为在下判决书之前,必须聆听我们的意见。听说道格斯家的小姐向你提出了够买配方的交易,这是个对我们很有利的条件。”
这么说,道格斯小姐不是钟尚尧暗中操纵下才对她说出的那番话。安知雅冷静地想了想,想不出还会有谁有可能这么做。
“钟总,我有件事要提醒你。”安知雅道。
“你说。”
“有记者在暗访面店讨问药膳配方组成。”
“这事我听说了。”钟尚尧顿住步,望向她,“你认为我该对此担心吗?”意即问她他该不该自己插手这件事。
“我正是要提醒钟总,这事由我来处理。”安知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