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娴拉了拉自己身上丑丑的粉裙子,因为太胖,裙子的腰带往中间这么一系,她整个人就像颗胖花生似得。应娴不管这样好不好看,她就是想穿粉色的裙子。上辈子她穿的最多的就是青色鹅黄色绿色蓝色白色那些素净的衣服,穿过最艳的衣服就是成亲那天的大红喜服。
她爹真是对她方方面面都看护的仔仔细细,连衣服颜色这种事也要管,应娴虽然从小被宠着长大,但性格意外的很好,对她爹也很宠,既然她爹那个大老粗,连衣服颜色都给她选好了,她就照着穿也就是了,反正身体不好的时候也懒得去在意那些小事。
所以呢,应娴上辈子就没怎么穿过大红大紫还有粉色这种鲜嫩热情的颜色。这不就是没怎么穿过,所以稀罕,这些时候就都专捡着这种颜色穿吗。
和衣服比起来,还是吃饭最重要。应娴想,衣服颜色下次还是换一换吧。所以隔天她穿了身紫裙子,去请安的时候一看杜离琪,人小姑娘刚好也换了身紫裙子。
于是,杜离琪小姑娘又被气哭了一回。
应娴:唉,想念爹,甚至有点想念那个虽然冷淡,但是衣食住行方面还是很贴心的夫君。
被顺便想念了的夫君,裴舜卿,他病倒了。本来就病着,去北地一趟,虽然坚持下来,但到底途中奔波劳累,这劳心费神病上加病,回来就躺床上了,连上朝都没法起身去,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得皇帝天天派太医来看,药材送的都快要堆满库房了。
以前那库房里的药材是应娴用的,现在好了,换人用。就病成这鬼样,裴舜卿还是每天都会去停着应娴尸身的那个厅里坐坐。
应娴死了一段时间了,按说早该下葬,但是裴舜卿不让,他说要等盛勇侯回来看过女儿,才会下葬,别人对这说法也没法反驳,毕竟盛勇侯宠女儿可是全南上京皆知的。所以应娴的尸身就一直摆在这里,裴舜卿还特地向皇帝讨了一大库房的冰来,将人的尸体冻在里面,防止腐烂。也是这个天气渐冷了,再加上这么多冰块,才没有什么异味。
可再没有异味,那也是个冷冰冰的死人,就是先前陪着应娴一起嫁过来,与她感情不错的四个贴身丫鬟,偶尔晚上在这里烧纸钱的时候,也会觉得心里毛毛的。可是这裴舜卿倒好,每天晚上游魂一般的过来,不声不响在冰棺旁边坐上一段时间。就像应娴生前那样,虽然态度淡淡,但偶尔会去那边静静坐一会儿。
先前气的大骂他的丫鬟蒲桃,日日看着他的怪异举动,还曾撞见过他趴在冰棺上伸手去摸自家小姐尸体的脸,当时就被吓得的手脚冰凉,觉得裴大人脑子多半有病,后来都不敢直视他了。
蒲桃心里觉得这个裴舜卿脑子不正常,但最聪明的时榴,和平时不太爱说话的橘紫却差不多明白过来,说不定老爷其实很喜欢她们家小姐呢。但要是真喜欢,怎么能忍得住一点都不表露出来,而且若是真喜欢,怎么不在小姐生前对她好一些?
实在不明白。
裴舜卿也不需让人明白,他日日去冰棺旁边静静坐一会儿,也没有他人想的那么怪异,他只是想着,盛勇侯马上要回来了,应娴到时候就要安葬了,日后就再也见不到,所以能见到时,就多来看看。
只可惜,看不到应娴的眼睛。
应娴死时的这个模样不好看,干枯瘦弱,或者说从他第一次见到应娴的时候,应娴就不是个好看的人。她太瘦了,手腕伶仃,好像一折就会断,身上的裙子穿着空荡荡的。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是山间僻静的清泉流水,清澈又悠然,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那时落魄狼狈,满心的仇恨。父母兄弟被人逼迫至死,万贯家财被人侵吞,他身上还背着污名被赶出来,只觉得满心绝望愤懑,恨不得回去拿着刀捅死仇人,再自杀一了百了。
只差一步,他就走向毁灭了。在自我毁灭之前,他已经病的快要死去,可是应娴救了他。
他在应家那个庄子里养好了身子,甚至应娴还让人给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准备了一些银子。他离开应家庄子的时候想,他不能就这么随便的死了,这条命已经不是单单属于自己的,还属于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所以他冷静下来,为自己谋划前程,后来认识了五皇子,得到对方的欣赏。他家的仇恨,对于五皇子这样地位的人来说,不过是件小事,所以曾经让他无比痛苦的仇人,也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接着,他入仕,得到赏识,一步步往上爬,想着等自己功成名就,就去求娶应娴。
但这世事总是难料,越是追寻的东西,就流逝的越快。
“咳咳,咳。”坐在冰棺旁的裴舜卿扭过头去,低声咳嗽起来。咳嗽完,他拉了拉身上的衣襟,又摸了摸冒着寒气的冰棺,口中自然的道:“这里太冷了,我有点不舒服,今日就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杜府里的小胖子应娴已经上床睡觉了,但她睡不着,肚子咕咕叫,又被饿了一餐,感觉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