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了你的。”曹冲笑道:“怎么。就急着走了?不去看他们切磋了?”
“不看了,我那里事情多,下次等弟妹送好酒来地时候再叫我吧。”曹彰说着,起身告辞走了。
曹冲也没有起身送他,独自在帐中坐了好久,想了又想,把绢制地图拿出来看了又看,推演江东可能的棋路,猜测他们投降的可信度。又把周不疑等人叫过来商量了半天,他们也都觉得江东的投降在情理之中,说不出太多的疑点,但不可不防。关键只在于曹冲怎么提醒曹操地问题,这个时候不能触了曹操的逆鳞,否则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从曹冲的角度来说,是无论如何要提醒曹操防备江东的诈降,而从张松他们地角度来说,则是无论如何不能给曹操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影响以后的夺嫡。张松上次话已经讲得很清楚,夺嫡在他们几个人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已经不用再商量了。
周不疑看着地图说道:“不管孙贲是真降还是假降,总不能他说投降就信了他,总要他表现出一点诚意才可。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等正式派了人过来接洽,到时候再提出一些要求,让他慢慢进入我们的布置,假降也让他变成真降。比如我们可以要求他提供一些江东的情报,然后把其中符合的部分与我们自己了解到的相掺合,再传回江东,让江东怀疑他暗中有鬼,或者等他投降过来地时候,带着他的jūn_duì 去打刘备,让他们互相咬,我们坐着看戏,到时候他是真降还是假降就一目了然了。”
蒋干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警惕,似乎觉得这个平时话不怎么多的家伙原来这么阴险,这种事都想得出来,难怪公子对他那么器重。张松也点头道:“元直这话有道理,反正一句话,人到了曹营就得由我们说了算,真降假降到时候都由不得他了。”
曹冲也觉得此计可行,做好了打算,等到曹操派人来叫他时,他胸有成竹的在曹操面前一说,曹操果然大喜,拍着曹冲的头说道:“你这想法好,公达和子初他们也是如此说,所谓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只要孙贲进了营,事情就不由他做主了。”
见曹冲没有象往常转变抹角的提醒他要注意江东,曹操的心情好了很多,将许县发生的事跟曹冲讲了讲。曹冲事先已经从曹彰嘴中知道了事情地大概。现在又听曹操再一说,再加上看到驻兵许县地丞相长史王必传过来的消息,他心里更有数了。杨家也就是在背后提供了些炮弹,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着郗虑被那么儒生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前任尚书令荀彧、现任尚书令刘先、光禄勋蒯越、大鸿胪韩嵩等人都沉默不语,也不说支持那些儒生,也不说反对。反正就是要看郗虑地笑话。
“刘始宗尚黄老之术,和郗鸿豫的本不是一路人。至于蒯异度、韩德高,他们虽然都是儒宗,却和郗鸿豫的师门争斗已久。”曹操见曹冲有些不解,但笑着解说道。
“父亲是说,他们的分歧本不在日食本身,而在师法、学术不同。”曹冲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学问不同至于到这个地步?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曹操点点头又摇摇头:“真正为学术而争的,不会象他们这样,所谓坐而论道,真要为学术争,完全可以在太学里争个光明正大。几千太学生坐下来听他们讲,择善而从。他们说是学术分歧,其实是权利之争,眼下朝中以郑玄一派最为贵重。以前的今文派自然眼红,拖到今日才跳出来,已经算是晚的了。古文派一直不得势,以前是和今文派斗,如今两方倒联合起来和郗鸿豫斗了。可惜郑康成学问虽做得好,这里面的东西却看不清楚,反被人当了棍子使。”
曹冲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背后还有这些事。他也知道汉朝有什么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之争。一直以为就是大家崇尚地理念不同而已,做事还要精诚合作,争的都是道义,哪知道背后全是权利,心中对那些名人的尊崇不由得减了三分。
“仓舒,你要记住,任何时候真正为学术而献身的人都是很少的,这样的人要尊重。”曹操叹了口气说道:“但是绝大部分人争的其实是权利。所谓学术不过是个幌子。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可以抛得开。伯喈先生当年要不是一时软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曹操说着。沉痛的叹了口气,话语中透出无尽地惋惜之情。
曹冲不语,他听蔡琰说过当年的故事。蔡邕知道董卓不是什么好鸟,本不想去的,当时蔡琰尚在闺中,也极力劝他不要去。奈何蔡邕被董大胖子的一句“我力能族人”给吓住了,进了京,做了官,最后又因为一句叹息而被王允下了狱,最终将一世的清名毁尽,还落得个恶名。曹操就是想不明白,以蔡邕地见识,怎么会不知道董大胖子不是好鸟呢?你又不是没跑过,当年在泰山吴会一带躲了十几年,大不了再走一趟就是了,何况这次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你呢。
“嗯咳,不提这事了。”曹操见曹冲不语,以为他是因为蔡琰是他的老师,不方便说,也就笑笑罢了,他和蔡邕也有师生之谊,这些事也只能父子之间谈谈,外人面前他也从来不说。
“杨家的事你有什么好办法?”曹操笑着说道:“要不还按你上次对付司马仲达的办法,去把他们家地杨德祖征辟到丞相府里来?”
曹冲一阵恶寒,这可不行,司马懿他存心想杀没杀成,这杨德祖他不可想杀,但按这办法去说不定真能给杀了。杨修虽然历史上也是死在曹操手上,但这不是时间还没到吗,总不能自己来了没救他一命,反而让他提前死了。
“父亲取笑了。”曹冲笑了一声说道:“我听说杨德祖文学高明,不如由兄长子建修书去请,或许他们惺惺相惜,事情可成。”
“子建?子建的文章我看尚嫌稚嫩,未必比得过子桓吧?”曹操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曹冲,似乎觉得他眼光有点不同寻常。
曹冲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按照以往的经验说的,而现在曹植的文名还未显,要说三曹,除了老曹之外,曹丕的文名要比曹植盛得多,只怕自己这个冒牌的天才凭着一篇盗来地序文,都要比曹植强些。他连忙笑道:“我将上巳文集给诸位先生看过,他们都说子建的文章虽然尚显稚嫩,却才气横溢,天赋极高,从格调上来说,要高于子桓兄长的。”
“是吗?”曹操一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不置可否。
曹冲一见差点露馅,不敢多说,又扯了几句闲话,就借口曹操事情多,告辞而去。
没几日,孙贲又传来了消息,说他已经移营到了江东大营,目前正在游说孙朗。孙朗是孙坚的小儿子,不过是庶出,与孙权不是一个妈生的。孙朗见孙权将孙匡派到曹营为质,心中也很紧张,这些天有些怨言,传到孙权耳中,被孙权派人来斥责了一通,心里很不痛快,有可能被说动。
曹操打定了主意,并不在乎他如何想法,只是催促孙贲尽快领军来降,并许下诺言,只要孙贲来降,征虏将军、豫章太守之外,他的都亭侯爵位可以提到乡侯或是县侯,而孙朗也必有厚赏。
使者来回了几趟之后,孙贲终于传来了消息,他这几天正在准备,估计冬至前后会领兵来降,到时候还请丞相做好准备,提前给他在营中安全的位置留下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