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军阵,也是各有不同的。
头一轮进攻,是用佛郎机火炮以威吓之势打开胜京城,紧接着,只怕就是屠舒瀚亲自率领那些骑兵冲入城中,也就是裴元灏说的,只有靠人,才能真正的打下胜京。
刚刚我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
眼睛看不到,但耳朵更灵了,又或许,并不是我的耳朵灵,而是裴元灏告诉了我这些事情之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马蹄踏过雪原,jūn_duì 冲杀的场景,所以在耳边,似乎也能听到那隆隆的马蹄声,听到那风中呼啸而过的刀剑的锐鸣,听到在战火的蹂躏下不断嘶声惨叫的人们的哭喊。
这一刻,我的心也揪紧了。
明明知道看不到,甚至也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却又往前走了一步,急切的向着远方。
可是,脚下只一块小小的石头,就绊得我险些跌倒。
裴元灏一伸手就扶住了我,沉声道:“你怎么总是这样,难道又忘了自己看不见?”
“我……”
“回帐里去吧。”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根本是无能为力的,接下来,与其说要等待屠舒瀚的消息,不如说,我们都要听天由命了。
说完,他便要扯着我往帐篷里走。
我站直了身子,却固执的站在原地不懂:“陛下。”
“嗯?”
“我,我想留在这里,看看……等一下。”
“等什么?”
“我想等外面的消息。”
“这一场仗,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打完的。”
“没关系,我还是想等一下。”
“……”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终究没有再劝我,只说道:“好吧,朕陪你一起等。”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两就这么站在大帐的门口,中途也有些侍从上前来劝谏,请裴元灏回到帐篷里,但他都拒绝了,一只手一直握着我的胳膊,扶着我站稳。
风霜雪剑,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但是并不觉痛。
相比之下,内心的煎熬才是最痛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仗是从子时开始打的,而从子时开始,就没有消息再回来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到底如何。
其实不止是我,裴元灏大概也是心急如焚,他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的掌心全都是冷汗,之前感觉不到,但时间长了,他掌心的汗水竟也浸透了我的衣裳,慢慢的沾湿了肌肤,那种湿冷的感觉才让我知道,其实他这一夜,也是备受煎熬。
到了后来,我就有些站不住了。
两条腿发麻,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长久不动弹的缘故,感觉到我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要倒地了似得,裴元灏另一只手环过来揽住了我的身子,低声道:“你要不要回去歇一下。”
我没有吱声儿,只是固执的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漆黑的视线中,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感。
我轻声道:“陛下,天亮了吗?”
他两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回过头去看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嗯。”
“……”
“天亮了。”
风雪已经停了,我能想象得到,太阳在这一片被蹂躏了不知多久的雪原上慢慢的升起,将橘红色的,带着暖意的阳光一寸一寸的洒在大地上,将黑夜驱散的样子,就像给了这个天地新的生命一样。
我望着那一点微不可见的光芒,好像也能感觉到阳光照到脸上的样子。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有人说道:“看,那是什么?”
“有人来了!”
“对对对,有人回来!”
那么多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才晓得,原来这一夜也不止我和裴元灏两个人站在这里等待前方的消息,只怕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所有的人,也都在等待着这个结果。
而从他们喧闹的声音中,我听懂了,有一骑人马,从前方飞驰而来了。
是回来报信的?
营地里中的人甚至等不及裴元灏下令,有些人已经冲了出去,裴元灏竟也不大加苛责,只用两只手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抓得我的骨头有些发疼了,我知道他心里的紧张,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那马蹄声冲到营地门口,停了下来,一个人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直跑到了我和裴元灏的面前,带来的一阵风加上他脚下铲起的雪一起扑到了我们的脸上身上,冻得我们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皇上!”
裴元灏的两只手将我抓得更紧了。
他开口,声音还算平静,却低声得好像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战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