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那些老百姓已经扑了上来,但被士兵们全都阻拦在了离马车还有数十步距离之外,他们已经看到了张子羽,立刻朝着这边大声叫喊着——
“张大人,张大人,请你发发慈悲,打开城门吧!”
“是啊张大人,我们不想死啊!”
“张大人,打开城门吧!”
……
一时间,声浪排山倒海而来,震得我们那辆马车周围的帘子都在微微的颤抖,常晴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万一那些人冲破阻拦冲过来,只怕连马车都要掀翻的,即使现在没有,拉车的马已经受惊了,几匹马不停的挣扎长嘶着,车夫用尽全力勒紧缰绳,才勉强的控制住。
常晴的掌心内全都是冷汗,她紧张的看着我:“轻盈,真的不会出事吗?”
“皇后娘娘请放心,张大人护送我们过来的,就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护送我们回去。”
说话间,又有一队士兵冲上前去,站在之前已经围在前方阻拦他们前进的士兵身后,结成了一堵更加坚实的人墙,不管那些老百姓如何拥挤吵闹,都没有再让他们前进一步。
而这时,一骑人马慢慢的走上前去。
我撩开帘子的一角一看,正是张子羽策马走上前,他抬起手来,手中缠绕着马鞭,对着那些不断朝自己身边拥挤的老百姓猛地挥了一下手,大家虽然还吵吵嚷嚷的,但毕竟也要看他的态度,都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张子羽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阻拦朝廷命官前行,你们可知道这是重罪?本官不想治你们的罪,你们都乖乖的回去吧。”
那些老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年级颇大的老人终于颤颤巍巍的说道:“张大人,我们只是想要出城。谁都知道,临汾要打仗了,这一仗打下来,谁知道是死是活?老汉身死是小,可我的小孙儿才刚满月,我不能让我们家三代单传,就葬送在这里啊!”
他一带头,立刻,那些老百姓又叫嚷了起来。
说的话,无非也就是他们想要活命,不想要留在临汾城内等死罢了。
张子羽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人不断的哀求,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他沉声说道:“谁说你们是要等死?难道临汾城内这么多的士兵,朝廷的人马,会让你们去死吗?临汾城我们是会固守的,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进来放肆的机会!”
“朝廷的兵马?到底是哪个朝廷啊?”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尖声道。
一听这句话,我和常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最麻烦的,就是有人提起这件事——裴元修在京城建立新朝,自立为帝,他登基之后甚至还历数裴元灏的数桩罪状,对他大加贬斥,现在裴元灏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的尴尬,身边虽然还有百官,还能调集一些jūn_duì ,但在名位上,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正统了,一旦真的有人倾向裴元修那边,那临汾城可以说是不攻自破!
果然,一听到那句话,那些老百姓更加激动了起来。
“我们早就听说,京城那边有了新的皇帝了,那朝廷自然也是新的朝廷啦!”
“张大人,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张大人,不管哪一边的朝廷,谁给我们活命就好!”
……
面对战争,人性的各个方面都暴露了出来,孱弱,虚伪,恐惧,甚至奴性,都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一旦开始面对自己人性中阴暗的一面,那事态就不好控制了,诗书礼仪是为了让人更像人一样活下去,可人性的另一面,却近乎于野兽。
作为人,如果不再有任何的束缚,这样一来,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眼看着那些老百姓的呼声越来越强,甚至,城门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涌过来,这样一来,保护在我们马车前面的那些士兵的压力也就更大了,甚至好几次,那些人差一点就将他们冲击开。
如果真的任由他们冲过来,那局面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向常晴,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抓着我的手的那只手也在不断的用力,我知道,她是在恐惧。
但下一刻,她便起身,下了马车。
我急忙跟了上去。
一见我们撩开帘子,扣儿和杏儿便立刻过来搀扶,哲生他们也立刻下马过来护着我们,张子羽他们一见皇后下了马车,急忙都下了马,纷纷跪拜在地。
前方那些老百姓并不知道是谁下了马车,还吵吵嚷嚷的,但一看见张子羽他们下马下拜,也惊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有一个比张子羽还更大的人物出现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扶着常晴,慢慢地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