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谢烽,他的耳力,当然比我更好。
这个时候,就听见里面的椅子发出了濒临肢解一般的吱呀一声,有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大堂中央。
“噗通”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人跪在了厚重的衣襟上。
“夫君……”
“……”
“我……我……,是我,是我一时糊涂……”
听到这句话,我和谢烽两个人都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多少还有些闪烁,而我就只剩下淡淡的冷笑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几乎都能看到韩若诗羞耻不已的表情,和她战栗不已的,惊恐的模样。
大堂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风呼啸的吹过,几乎把每个人的心都吹凉了。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也带着一点冷意。
“你,是一时糊涂吗?”
“夫君……”
“在沧州的时候,我就跟你明明白白的说过,可你,仍旧不肯罢手。”
“……”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动她。”
“我——”韩若诗的喉咙发哽,这个时候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一番,争辩道:“我没有……”
“对,你这一次没有机会搜刮安胎的药,也没有办法在别的情况下给她使手段,”裴元修一字一字的说道:“可是若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写信让崔泰父子过来为难宋家的人,然后让轻盈和宋家连成一体,你想要通过毁掉宋家来影响她?”
“……”
“你以为,就算宋家今天真的获罪,我就会动她吗?”
韩若诗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像是也有些崩溃了似得,惨然道:“夫君,难道夫君真的对她就容忍至此吗?就算今天她真的跟宋家勾结,就算她真的要毁灭夫君的道路,夫君也不会动她?”
裴元修的呼吸也是一沉。
过了许久,他慢慢的说道:“她恨我,所以她要毁灭我的路,我早就知道。”
“……”
“可你呢?”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你口口声声说与我一条心,这些年来,我也真的以为你是最明白我所求,最明白我要得到什么的人,可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想过没有,你毁的,也可能是我的一条臂膀,更有可能——”
他说到这里气息都乱了,而韩若诗似乎也受到了很重的打击,整个人都僵了。
我慢慢都回过头去,看见大堂门外的地上,从里面拉长的人的影子投在那里,大概是烛火摇曳的关系,那些身影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裴元修继续看着她:“你为了你心中的一点怨恨,就置我的大业于不顾。”
这一下,她是真的慌了,我看见那影子不停的往里挪动,似乎是她跪着往前行了两步:“元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毁你的臂膀。我只是一时糊涂,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
“元修,你原谅我吧!”
“……”
我听到她哀哀的哭泣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经过了太多战争后的城市,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心已经硬了;还是因为此刻夜冷风寒,将我的心也吹冷了,我一点都没有生出怜悯同情之心,即使知道她一个孕妇这样的大悲大喜不是什么好事,倒也一点都不想她此刻的煎熬。
反倒觉得有点快意。
看见我嘴角露出的一点笑容,谢烽似乎也感觉到更甚的寒冷来,他的两只手都揣进了怀里。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裴元修开口了。
“若诗,你起来吧,地上凉。”
他这句话虽然冷淡,但还是透着一点异样的温柔,韩若诗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像是有点不敢置信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响起了两声脚步,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重叠,应该是裴元修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气息都乱了。
而就在这时,裴元修的声音又道:“拿出来吧。”
“……”
她顿时都愣在了那里,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
“你手下的那些人。”
“……”
“还有你调度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