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还是怀了他的孩子?
就在我失去心神,好像一个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一般不停的颤抖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又问了什么,那个大夫小心翼翼的说道:“刚刚夫人就是着凉,而且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差一点小产,所以才会流血不止。而且,看夫人的脉象非常的乱,这一胎……怕是不好保。”
裴元修低沉着嗓音说道:“立刻给她医治,不论如何,这一胎都要保住!”
他根本不用说其他的话,只要站在屋子里,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那个大夫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带着自己的几个帮手徒弟就下去抓药熬药,而裴元修又接着说道:“你们都出去,先在外面候着。”
“是。”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韩若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的是完全不加遮掩的毒辣,只是当看到裴元修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才低下头去,伸手将门关上了。
外面的一切,也都被隔绝了。
裴元修蹲下身来看着我,他的脸上身上,和我一样完全都被雨水淋湿了,原本冰冷彻骨的温度,这个时候却阻挡不住他的眼中透出的愉悦和暖意,只是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像是害怕刺激到我似得,连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显得非常的小心:“轻盈……”
我的目光慢慢的从肚子上移到了他的脸上,明明人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可眼睛却干涸得,连眨一下都觉得刺痛。
我看着他,喉咙不断的发梗。
他像是想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轻声的唤我的名字:“轻盈,我——”
“我不要。”
我颤抖着双唇,轻轻的说道:“我不要……!”
他的目光一闪,眼神冷了下来。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又或者再要做什么来强迫我,但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帮我理了一下脸颊上沾着的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耳后去之后,才轻轻的说道:“你不要想太多。”
他的态度,似乎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但这一刻我几乎要崩溃了,用力的捏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不要!”
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铁青着的脸在视线中也变得扭曲了起来,我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力气就几乎耗尽,软倒在榻上,只不停的摇着头,喃喃道:“我不要,我不要生你的孩子……我不要……”
我不要生他的孩子!
这一刻,我已经什么都无法去想,只有这个念头发疯似得在心里涌动着——我不要生他的孩子!我不能生他的孩子!
我和他,早已经不复当初,我们之间没有爱,没有感情,所有将我和他捆绑在一起的,只有他的手段,和那些血淋淋的惨剧,他用杀人的方法将我捆在他的身边,这种血腥的,杀戮的关系之下,又如何能够让一个生命诞生?
有了孩子,那不是就要让我们一直纠缠下去?
不,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当初生下离儿,虽然也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可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裴元灏,我也以为可以跟他彻底的斩断关系;可现在,我被他禁锢在身边,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之间要以什么作为结束?
况且,他的身边还有韩若诗!
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所以她的避孕药对我来说除了伤害了胎儿之外,并没有别的作用,但现在没有作用,不代表将来,她不会再对我下什么毒辣的手段。
这个女人,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裴元修的皇后,我的存在,我的孩子的出现,就是她最大的敌人,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子,将来会经历什么。
我不要……我不要……!
看着我苍白着脸庞,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只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裴元修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蹲在我面前,凝神的望着我,一只手慢慢的抚上了我冰冷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是刚刚那个大夫熬好了药端进来,一看到我和他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裴元修自己接过了药碗让他出去,然后端到我的面前来:“轻盈,你先喝点药,有什么事我们——”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又看向那碗药。
他正要送到我嘴边,我一咬牙,伸手将那碗药推开。
哗的一声,药汤洒了一地。
浓烈的味道一瞬间充斥着整个屋子,也让他的眉头拧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药水,半晌没了反应,而我咬着牙,断断续续的说道:“裴元修,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我不要这个孩子!”
“……”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突然伸手一把将我从榻上抱了起来。
我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他一句话不说,抱着我直接踢门出去,外面的人原本都在屋檐下站着,大家都面色沉沉的不敢说话,一看到他抱着我出来,全都围了上来:“公子。”
裴元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没有理睬任何人,直接抱着我朝着这个医馆的二楼走去。
通过一段长长的,漆黑的阶梯,我只感到一阵眩晕,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他的呼吸沉重,一声一声的在耳边响起。
上了二楼之后,他一脚踢开了一个房间。
这里似乎是用来存放药材的,浓烈的味道一下子熏得我人头都发晕了,可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抱着我走到了窗口,一把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一阵风卷着雨,忽的袭来。
我们两身上都裹着湿透了的衣裳,这个时候更是冰冷彻骨,可他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捏着我的下巴让我面向外面:“你看!”
我仓惶的睁大眼睛,就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整个扬州城,在大雨倾盆之下,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死城。
虽然那些老百姓都还在,有一些已经被士兵赶到了大街上,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苍白的脸庞上是无神的眼睛,好像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只是等待最后一刀的屠戮。
这,就是扬州,原本繁盛的烟花之地。
现在,却是他要屠城的地方。
我在风雨中颤抖着。
“看到这些人了吗?”
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看清了外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张渴求生命,却也陷入绝望的脸庞,然后贴着我的耳朵,一字一字温柔的说道:“如果我的孩子保不住,扬州的所有人,都会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