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在那个满是鲜血的新房,我明明已经在跟韩若诗辩驳,为什么刘轻寒还一定要认罪。
那天晚上,当他抱着满身是血的裴元珍的尸体坐在新房,他的手也一直握着裴元珍的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直到闻凤析看着他们的手,好像发现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就突然开口认罪了。
因为,他从裴元珍的手里,拿到了这个东西。
而这上面,清清楚楚的纂刻着我的名字!
也许,他为了保护我,因为这个银锁已经是一个最直接的证明;也许,他不能让韩若诗对我的指证更加深一层;也许,他也意识到,江南江北的和平是暂时的,金陵急需一个开战的借口,而一旦我被指证杀害了长公主,就有可能会给金陵开战一个最直接的借口……这一切,也许都是他所考虑的。
所以,他认罪了。
我感到心一阵酸楚,但此刻还是强压了下去,抬起头来看着裴元修,慢慢的说道:“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你安排的护卫里没有顾平,虽然我有点意外,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我和妙言在扬州的时候,是因为他的保护不力,所以受了伤,你不派他,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今天我才明白过来,他的保护不力,要受惩罚,让我受了伤,他也心有愧疚,这一切就成了你们派他去执行这个计划的借口。”
“……”
“而那天晚上,原本韩若诗说她身体不好,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可后来她又自己跑来了,我当时也并没有在意,只觉得她是想要给我难堪,所以没有想其他的。
但今天我才知道,顾平是在她的船上,才靠近了那艘红船,而后来,那一江的河灯,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有机会登船。”
“……”
“他陪着我和妙言去了扬州府,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当然已经看明白了扬州府护卫的调防,而红船上那些护卫也都是直接从州府调过去的,他们换班的规律也一定跟在州府一样,所以他才能抓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新房里……”
“……”
他一直平静的听着我的话,这个时候,仍旧没有丝毫的动容,只问道:“那你又如何认定,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我看着他,有些凄然的道:“元修,那天晚上,我想要去船舱后面的‘花’园找妙言的时候,是你一直拉着我。”
“……”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时候,正是平儿在杀裴元珍的时候,对吗?”
“……”
“你一直拉着我,是不想让我碰上顾平,也不想让我看到那一幕。”
“……”
“毕竟,你和韩若诗不同,她想让我死,你却不是。”
“……”
“可是,我没有看到那一幕,妙言却看到了。”
“……”
“因为那天晚上,她为了祝贺她的三叔成亲,特地为裴元珍准备了一份礼物,她是趁那个时候去送给裴元珍。她会被吓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她目睹了那一场凶杀!”
不,不仅是因为她目睹了那一切,更是因为,她看到曾经和她亲密无间的平哥哥,那个会在她和母亲产生矛盾的时候和颜悦‘色’的慢慢劝说她,在危险的时候抱着她的平哥哥,居然会杀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眼泪在我的眼眶不停的滚动着,烫得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妙言心里是有多震撼,多痛苦!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捧起了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和往常一样的有力,他的掌心和过去一样温暖,但这一刻,却只让我觉得痛苦。我被他捧着脸,抬头看向他,听见他干涩的道:“如果我说,这一切——我并不知情呢?”
我看了他很久,终于哽咽着道:“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们杀的,是裴元珍。”
“……”
“元修,裴元珍毕竟和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如果是韩若诗下手,她不可能一点顾忌都没有。”
“……”
“她在意你,就不会轻易的去动你曾经的妹妹。”
“……” [$妙][笔$i][-阁]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一手策划,指使的。你要杀裴元珍,虽然她嫁给刘轻寒,对你我有好处,可一旦他们成亲,裴元珍在扬州开府,她和刘轻寒就会进一步拉近朝廷和西川、朝廷和江南的关系,你一直在金陵的布防、增兵,你不能让她成为你北上的第一道障碍,所以,你在她成亲的晚上杀了她!”
“……”
“但,你让顾平在他们拜堂之后动手,而不是那之前。”
“……”
“因为,即使她死,你也要让刘轻寒先娶她!”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听见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然后,他紧绷的肩膀彻底的塌了下来,好像有什么长久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在这一刻终于被放下了,我看见他的脸上浮现了轻松的表情,虽然这个时候,多少有些无措,也有些惶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