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下一秒,又暗恼于自己的这个无意识举动。
不过是个被召唤出来的灵体罢了,这男人的契约者、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空有一身令人惊叹的灵力,却脆弱得像一只陶瓷娃娃,自己只是悄悄在她身体里种下一道暗符,用来吸取她的灵力而已,她就无力反抗了。
由这样的契约者唤出来的东西,受到契约限制,能够强到哪里去!
卫幽暗自嘲笑自己这无用的戒备,反正只要他还握有阮桃的命脉,还用怕这个红发男人不服从?
埋在阮桃体内的吸灵符已经起效了,隔着一段距离,卫幽也能清晰感觉到阮桃身上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对他们这些身怀灵力的人而言,灵力与生命是同等的存在,灵力的流失亦等同于生命的流失,如果阮桃的灵力被吸干,那么等待她的……
就是死亡。
但是呢,那道符篆被他动了些手脚,与普通的吸灵符不同,它还多了个转换的功能,换句话说,阮桃流失的灵力不会直接归于虚空,而是会顺着符篆补充进他的体内。
起初,卫幽对阮桃感兴趣的原因,除了她那一身的确罕见的庞大灵力,更重要的是,他在帮卫玄之消除那天的超市监控时,无意中发现了阮桃的特别之处。她身旁的那些灵体,根本就不是此世之物!
由此,卫幽产生了一个猜测,或许……阮桃的灵力存在一些特别的地方,能够联通异空间。这个猜测对于他来说真是太有诱惑力了,他一直在寻找能够直接打开鬼门的方法,对天师来说,他们的职责是消灭为祸世间的鬼怪,但是卫幽却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向往的是能够驱使万鬼为自己所用。
离开卫家后,他秘密研究了这么些年,终于摸到了一些门道,但是还是存在诸多限制。比方说,只有仍游荡于世间的恶鬼,他才能控制,至于地狱里那些数以亿计的鬼他就无能为力了。但是,阳间的鬼再怎么样还是数量有限,卫幽想要实现他御使众鬼的愿望,除非能打开地狱之门。
但地狱严格意义上,就是一个异空间,那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凡人能触碰的范围,卫幽想尽了办法,却连异世界的边缘都没碰到。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脚步就只能被限制在操控阳间之鬼时,他发现了阮桃。
这个女孩,就宛如容纳无数珍宝的容器,卫幽在她身上,看见了无限的可能。
他最初将阮桃绑回来,也只是存了研究她身上灵力的心思,打下那道暗符,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万万没想到,这女孩还能召唤出这种极度危险的人物……
所以没办法了,假如无法留下阮桃,卫幽只能使出下策,先将她身体里的灵力全数灌进自己体内,至于阮桃失去灵力后会怎么样?
这与他何干呢?
无论如何,只要能达成目标,卫幽压根不在乎别人会受什么伤害。
可问题是,在成功之前,他必须先想法子制住这个红发男人……
卫幽一边谨慎地后退,一边观察着男人的神情。自从解决掉黑色巨人后,那个男人就站着一动不动,对他的各种戒备举动视若无睹。
此时看着卫幽后退,红发男人微微眯起眼,呼出一口气:“不妙了……”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话,缠绕在他身边的红炎突然炸裂开来,窜至十多米高,直直捅穿了顶层的天花板,使得外面的月光漏了进来。
男人直视着前方,语气仍是沉稳:“你啊,记得负责唤醒我。”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卫幽狐疑地打量着他,但被他抱在怀里的阮桃却福至心灵,抬起眼来。不知怎么,阮桃就是笃定男人是在对她讲话:
“……你想做什么?”
阮桃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努力昂起头去看男人的表情,但无论怎样转换角度,却都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她莫名地焦躁起来:“你先说清楚——!”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低问了句:“不擅长打架的话,那你擅长将人叫醒么?”
阮桃被他这不配合地态度弄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又拽住了他的衣物:“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以为我是闹钟吗!我跟你讲,你可别乱来,搞不定的话咱们可以先撤……”
她后面的话没机会说了。
男人干脆将她的脑袋按了回去,阮桃的口鼻都被闷在他的胸膛里,只能唔唔乱哼,完全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向着卫幽走去,身边的火焰开始暴动,仿佛脱离了控制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膨胀。空气在这灼热的温度下被狠狠挤压,这处宽阔的空间内,气温高得吓人,几乎夺去了人呼吸的余地。
卫幽处在这缺氧的环境里,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了,他踉跄着后退,放大的瞳孔中,映出整间房子被这些暴虐的红炎拆得四分五裂的情形。
这个男人——居然以一人之力将他这栋房子给烧毁了!
何等可怕的力量!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卫幽心惊的,更令他恐惧的,是红发男人此时此刻的双眼。
那双金色眸子完全褪去了任何感情,冷漠得让人抑制不住心底的胆寒,被这样盯着,就仿佛像是被旷野上野兽的王者当成了盘中餐,似乎下一秒他就会被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撕成碎片。
眼见着这个男人向自己走来,身前的火焰化作一根尖矛对准了他,卫幽脸色大变:“那女孩身上的符篆除我以为,世上再无第二个人可解。你若对我动手,她就会死!”
可惜,回应他的是男人没有丝毫停顿的攻击。
那根熊熊燃烧的尖矛刺穿了他腋下肋骨,冲击力之大,直接将他撞飞,牢牢钉在被男人烧毁了的断壁残垣之上。
卫幽疼得脸色扭曲。
他总算发现了,这男人……早就听不进去人话了。
远望着那双毫无感情的金眸,卫幽一阵恍惚。
——现在的这个男人,就是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