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柳镜晓吃惊就是丁权洤接下去所讲的事情,中国人每每在对外问题上带着对内的一种观点,视国家利益为儿戏,府方听说段铁民极力主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部变成坚定的和平主义者,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柳镜晓的通电发表在报纸上,让主和派的声势大为看涨,府方都高声称赞道:“柳师长深谋远虑,确为少有之英才……”
还好府方没打探到柳镜晓已经入京,否则就立即会把他拉到冯总统那边,不过现如今的情况是:柳镜晓是总统的红人,却不是总理跟前的红人,他服从总统的命令,那就是反对总理的意思,听丁权洤这样一说明,柳镜晓不是笨蛋,当即表示:“丁老哥,这段总理那方面……还请你老哥多多帮忙……”
郭俊卿倒在一边打探起内情来了,她随口问道:“丁老哥,府院双方不是号称三位一体?怎么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丁权洤当即就说出一段故事来,原来段铁民的总理素来作得很苦,他的秘书长就是他灵魂的徐又铮,可每一任的总统都要拼命和徐又铮作对,冯黎就曾经说过:“一万件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一件不能答应!”而这件事情就是让徐又铮来干院秘书长。
现在徐又铮又偏偏任了这个院秘书长的位置,起初因为援鄂问题没有解决,他一直呆在湖北,府院双方虽然有个小冲突,尚能相安无事。
等他一回京,府院双方的关系顿成水火,徐又铮根本不把冯总统放在眼里。在他心目中,这位白宫主人不过是个盖印机器罢了,偏偏冯黎当初主政一省何等威风,又执直系之牛耳,这来来往往之间,自然是有了冲突。
非但是徐又铮眼高于天,就是国务院参谋陈唐绍-就是给柳镜晓在段铁民做说客的那个记者,也是眼睛长到脑袋上,根本不正眼瞧总统一眼。徐又铮有时候事务繁忙,便请陈代替他入府盖印,其时有一通嘉奖广东督军莫敌的院令,冯随便瞧了两眼,见院令上有:“该督有世界之眼光”之语,他虽是军旅出身,但毕竟略通文墨,不由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安得上呢?”陈唐绍可不给大总统好脸面看,当即站起来说道:“总统如此挑剔,总理惟有辞职耳!”
又有一次,台湾第二舰队上下一致拥戴萧迪吉出任第二舰队司令职务,经内阁讨论核准,当然这只是个形式而已,萧迪吉早就是第二舰队的司令官,只是需要中央政府的事后承认事实而已。可这院令又是交由陈唐绍带去盖印,结果冯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是什么人?跑来跑去!徐秘书长哪去了?”
好!好!好!冯大总统是讨来了一个面子,可陈绍唐就受不了,他在外面到处传播流言中伤总统:“总统说了,象这种督军级别的人物,应当他先点头才行……不能任由院方胡乱委人!”
陈绍唐丢了面子就是徐秘书长丢了面子,徐秘书长丢了面子就是段总理丢了面子!中国的官员最拉不下去的就是这“面子”二字,气得段总理是连请了好几天的病假。
段总理平时恐吓总统用的就是“西山养病”这件武器,这是向总统罢工,平时无论什么军国大事,都是总理自己一个人独断独行,总统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稍稍有点争议,总理就使出这件神器,立即让总统低头不语,不敢再有主张,只能沦为院方的签字机器。
现在他是这件神器完全施展出来了,冯是急得焦头烂额,虽然有改组政府的勇气,却下不了改组政府的决心,最后还是派了丁权洤还是段总理请了回来。
这样一来,府院之间简直是势如水火,丁权洤夹在中间太难做人,只好辞职回家。一帮府方策士都希望总统能痛下决心改组政府,把段内阁赶下台。不过冯黎也有自己的考虑,段阁如果下台,谁来接替段阁?
似乎只有两个人才有资格,一个是徐菊人,这位北方jūn_rén 极敬重的老前辈是头老狐狸,他对府方的试探是含糊其词,始终不给一个肯定的回答,另一个则是参谋总长段士真,不过段总长更是深通黄老之术,他打着拱对总统说道:“叫我帮老朋友的忙是可以的,但是叫我组阁,这不是不给铁民面子吗?”
无奈之下,府院双方仍是维持这种冷战的态势,而最近双方争斗的焦点就是对卡佩宣战问题。丁权洤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柳镜晓当即改变他的态度,准备投到主战一方去。
丁权洤见达到目的也很满意,一行人当真是一见如故,直到很迟丁权洤才起身告辞。等丁权洤走了他自己的房间,柳镜晓的脸色又突然难看起来了,他大声说道:“熊曦!”
熊曦面色如常,答了一声:“师长有何吩咐?”
柳镜晓说道:“我记得你初见我的时候,你说你丁秘书长是熟识?”
熊曦应了一声是,脸上神色仍然不变,柳镜晓接下去的话就厉害了:“既遇熟识,丁秘书长为何以你不置一礼,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