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薇从身上『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小荷包来,抖抖,从里面掏出针线来。
静漪正好奇,秋薇纫了针,说:“小姐你别动。”
银针上一缕白线,秋薇让静漪伸直了腿,她从她袍子的下摆处开始封。将前襟缝在一处。静漪明白过来,本想阻止她,但见她无比的认真,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便沉默了。
秋薇的针线活儿极好,在这个时候,仍然走着细密的针脚。
静漪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连续几日,她都这么过来。
除了看守每日定时来送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在静漪的抗议下,他们终于也给之忓一碗面。
表上的时刻成了虚设,他们只能从入口处那一点的光亮,判断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天黑了。
之忓又变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是问静漪句早安,睡的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往来,却也因为同在患难之中,彼此都有相依为命之感。秋薇年纪最小,也活泼些,偶尔竟要同之忓开玩笑,之忓也不与她计较。
“之忓大哥,听说七小姐……”秋薇一开口,就被静漪瞪了一下。她倏地住口,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七小姐让之忓大哥教她武术……”
静漪拿手帕盖了脸。
已经数日没有清洗,她觉得自己是臭的。
“我不会教人武术。更不会教七小姐。她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怎可『乱』来?”之忓倒不介意回答秋薇。
静漪此时背对着他的方向。
之忓说的是之鸾吗?
她不确定。
她觉得这几句话分明是说给她也听。
她想起之鸾看她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有她打之鸾的那一巴掌……“之忓,我们没把你当下人。”她说。
“可我不能忘本。”之忓静静地说。
“糟了,之忓大哥,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吗?像我这样没上没下,岂不是忘本?”秋薇站起来,还跳了两下。跺地上尘土飞扬。
静漪咳嗽起来,骂道:“你这个丫头,还不快停下!”
秋薇却反而扑过来,说:“就不就不……”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无忧无虑的。
连看守都被惊动,特地走过来看她们。见她们只是笑,查看半晌才走开。
“小姐,我们会不会死?”秋薇笑着问。
“怕吗?”静漪问。她知道秋薇突然间这么问不会没有理由。几天过去了,匪首没有一个出现,陶家没有消息,而给他们送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却像刀子,能凌迟了她。
“怕什么,戏词儿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十六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姑娘!”秋薇嘻嘻笑着。
连之忓都被逗笑了。
静漪笑够了,给秋薇打开头发,用她随身带的小篦子,给她蓖头发。
秋薇的头发深棕带黄,发梢儿简直就是金黄『色』,十分的好看。
土牢里脏兮兮的,秋薇说头痒,可能是生了虱子。
“和小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秋薇攥了衣袖。
静漪笑笑。
秋薇的脸都瘦了一圈儿。每日秋薇都想办法逗她笑一笑,其实心里焦虑的很。毕竟还是个孩子……静漪也忘了自己比秋薇大不了多少。
“姑爷会想办法救我们吧?”秋薇又问,“咱们家老爷太太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不是说,亲家老爷是西北王?还有人敢打陶家的主意?反正我想,不管怎么样,姑爷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小姐,姑爷有枪嘛,带着人杀上来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静漪不语。
陶骧吗?
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和背景。但是拼了命从严兵布阵中炸开一条血路把人劫走,要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换条件——陶家会为了区区一个她大动干戈?她的确不能做如此想象。但也许,陶家会想办法救人的……撇开陶驷一家三口不提,西北王的新儿媳『妇』在自家地盘上被劫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说到底,陶家丢不起这个人,陶骧丢不起这个人。倒真不是她程静漪或者程家有那么重要。
“哎哟。”秋薇喊疼。
静漪不知不觉间把她的头发揪狠了。
她『揉』着秋薇的发顶。
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她坐好了。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不由分说地开了牢门便进来,一把拉起静漪来就往外拖。
秋薇抱住静漪的腿,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静漪怕秋薇挨打,匆促间说:“秋薇你松开手,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认出拖着她出来的是十四。十四一脚踹开秋薇,将静漪抄在怀里。
静漪见他红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十四将牢门关上,一把将静漪掼在地上,抬脚便踩在了她脸上。
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呛到静漪口鼻内,她顿时有些窒息,眼睛被黄土『迷』了,泪就不自觉地往外流。她抓住十四的脚踝。秋薇的哭喊声很凄厉,她却没法儿理会。
十四被静漪沉默的反抗激怒,下脚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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