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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 事了拂衣(下)(2 / 2)

王铜炉看着不远处那些凌厉的刀子眼神,颓然摇头道:“没用了,那些官员眼神都好得很,读书识字未必厉害,可挑错最拿手。”


徐凤年笑道:“也不是没办法,我一脚踹飞你,你可以连朝会都不用去了,还能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美誉清名,如何祭酒先生,放宽心,我会用巧劲,你秋膘多,最多疼半天,绝不会伤筋动骨。”


王铜炉咧咧嘴,“王爷,算了吧,当年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天策祭酒,反正俸禄也够养活自己反正反正那个姑娘也嫁人了。”


徐凤年斜了他一眼,问道:“当初把全身家当给她赎身,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悔了”


王铜炉叹了口气,随后脸色淡然地望向前方那龙潭虎穴,道:“后悔肯定有啊,我又不是圣人,不过也没那么后悔就是了,喜欢的女子,最不济能知道她过得还算幸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像我连中两元风光无限,却差点考不中进士,最后总算还是成功进了国子监,不用花钱就能看一辈子书,不也挺好。一样的道理,老爷子嗯,就是坦坦翁,他老人家说过活人不能给尿憋死,这种话在书本上是读不到的,但是我记在心里。”


徐凤年笑道:“嗯,不愧是被坦坦翁说成是一斤肉一斤学问的祭酒先生,就是比一般人豁然坦荡。”


王铜炉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想这么豁然啊”


这个胖子战战兢兢赶紧缩脖子。


身份悬殊的两人,再一次结伴而行走在这条御道上。


胖子转头看了眼那些还不愿散去的女子,唏嘘道:“王爷,真像做梦似的。下官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以后肯定遇不上了。”


胖子在内心嘀咕,希望也别再遇上


徐凤年笑道:“我也差不多,这种事情比面对北莽数万铁骑,并没有轻松多少。”


胖子一脸不信道:“怎么可能”


徐凤年说道:“你别不信,我以前逛青楼也是要花大把大把银子的,而且还比一般人花得多,回头看,都是些冤枉钱。不过脸皮也是那时候厚起来的,再到后来,听多了你们离阳的骂声,就更习惯了。对了,你上次朝会以后,有没有骂过我”


老实憨厚的王铜炉下意识道:“骂肯定是私下有”


王铜炉突然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


徐凤年调侃道:“呦,见风使舵还是会的嘛。”


王铜炉小声嘀咕道:“我这点道行,碰到那帮油滑贼精的老狐狸,就没啥卵用啊。”


随着两人的缓步前行,王铜炉已经可以依稀认出最前头官员的脸孔身份。


徐凤年轻声道:“真不要苦肉计”


王铜炉天人交战,两条大腿愈沉重。


就在徐凤年都有点于心不忍想帮他做决定地时候,这个秋膘结实的国子监小官员握紧拳头,“来不及了,老子今儿就硬气一次窝囊了将近十年,十年啊,老子窝囊到想清清净净读书都没法子,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鸟官老子收拾铺盖打道回府”


徐凤年问道:“老子”


王铜炉飞快道:“下官”


徐凤年给逗乐了,玩味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次不同上次,你只会升官财,不会丢官帽子的。”


王铜炉实诚道:“别,王爷你别这么说不说还好,一说下官有了盼头,就牙齿打颤。”


当徐凤年越来越走近大门那边,无形中那些官员开始后退。


王铜炉自言自语道:“上次走得云里雾里,没体会到狐假虎威的感觉,今儿横竖是死,王铜炉,腰杆挺直喽这辈子八成就风光这一回了,还不珍惜,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然后王铜炉听到那个打心眼讨厌不起来的藩王说了句话,王铜炉正要跟他聊几句壮壮胆,再然后自己身边就没人影了


王铜炉立马给打回原形,下意识就要转身,然后撒腿跑路,其它一切后果惨况都管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人喝声道:“王铜炉”


就像被仙人施展了定身符,听到那个嗓门,这个胖子停下脚步,扭转脖子,看到那个老人快步走来。


老人踹了这家伙一脚,气笑道:“王祭酒啊王祭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先前不知死活跟藩王并肩而行一次,你还走上瘾了”


王铜炉试图伸手抹泪装可怜,可惜现没啥泪水,只得干笑道:“老爷子,真不是下官想凑上去,下官一下车,先是给那些姑娘小姐们堵在外头进不来,然后就给那位王爷拉进来了。”


坦坦翁眯眼冷哼道:“哦怎么不晓得装死啊”


王铜炉挠挠头道:“下官光顾着冒冷汗了,没想到这一茬啊,然后不是一眨眼就走到这里了嘛,后来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别人爱咋的咋的了。”


王铜炉欲哭无泪道:“老爷子,要不送佛送到西,再救下官一次”


坦坦翁冷笑道:“你是不是佛不好说,但是你想去西天的话,想必不用人送行。”


王铜炉束手待毙。


坦坦翁没好气道:“行了,跟着我走。”


死胖子笑逐颜开。


老人轻声问道:“那姓徐的小子跟你说啥了”


胖子憨笑道:“全给吓忘了,一时想不起,等老爷子带下官进了门,在朝会上一定好好想,回头就给老爷子禀报去。”


坦坦翁刮目相看道:“开窍了啊”


胖子悻悻然,突然灵光乍现,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想起来一点了最后那位王爷好像走前说了句话,徐老凉王第一次走御道的时候,身边没有谁愿意同行,他徐王爷第一次不作数,第二次是真有人不怕死跟着,那么他就懒得那啥朝堂不跪,佩刀入殿了。”


坦坦翁一双眼眸精光四射,哈哈大笑,拉着王铜炉的手快步走到齐阳龙身边,然后坦坦翁跟中书令大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脸色古怪,有种我赢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压你一头的表情。


王铜炉看到那位高不可攀的本朝辅大人盯着自己笑了几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王铜炉,王大祭酒是吧你小子可以啊”


王铜炉肩膀一歪,咽了咽口水,脸色白道:“小祭酒,下官是小祭酒,很小的祭酒”


齐阳龙笑眯眯道:“听说姓徐的家伙因为你,连朝会也懒得参加了”


王铜炉眼珠子急转,拍胸脯震天响,“绝对没有”


老子真他娘急智啊,机智啊。


王铜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惹恼了老爷子坦坦翁,大不了被骂得狗血淋头,撑死了被踹几脚,可要是惹怒了这位曾经的齐大祭酒,别说两百斤肉,他就算有两千斤秋膘也不够削


坦坦翁先是一愣,然后跳脚骂道:“狗日的王铜炉养不熟的白眼狼崽子你他娘的今天就给我滚来门下省,看老子收拾不了你”


王铜炉张大嘴巴。


齐阳龙笑脸那叫一个和蔼,轻轻拍着这个年轻胖子的肩膀,“别听坦坦翁瞎咋呼,嗓门大,没用小朝会上,我会亲自跟陛下打招呼,要你来我我们中书省,官不大,还是正四品,至于能不能爬上去,靠你自己的本事。”


胖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头小声道:“中书令大人,下官很用心想了想,还是觉得去门下省好了。”


低着头的胖子,没有看到两位老人相视会心一笑,都悄悄点了点头。


桓温又踢了这胖子一脚,“滚回国子监同僚身边去,别杵在这里碍眼。”


就王铜炉那体型,屁颠屁颠小跑起来,真跟滚没什么区别了。


桓温转身望向那扇大门,“齐先生,等广陵道战事平息,我就辞官回乡,以后”


齐阳龙打断坦坦翁的言语,沉声道:“没事,我尽量再撑几年。”


桓温突然哀伤道:“碧眼儿啊碧眼儿,你还是输了。”


齐阳龙摇头道:“桓温,你错了,看似一人输而天下赢,其实啊,是天下输一人赢。我齐阳龙相信,后世百年千年,很多人翻过有关我们的书页,翻过也就翻过了,唯独张巨鹿,这个碧眼儿,会让人在夜深人静之时,缓缓翻回那几页,仔细再看几遍,说不定还会遗憾一句:为何桌边无酒可饮”


桓温喃喃道:“手边再有碟花生米,就更好了。”


多年以后,那个爆竹声声辞旧岁的冬末,病榻之上的坦坦翁,临终言语,无人可闻。


老伙计啊,有无酒有无花生


桓温辞世的第二年,离阳新帝为永徽年间第一人张巨鹿平反,追封安国公,美谥文正。


有个姿色并不如何出众的温婉妇人,带着已经可以背诵许多儒家经籍的孩子,看着那一排坟墓,让她儿子依次磕头过去。


最后娘俩并肩坐在一块刻有张边关这个名字的碑前,孩子像往年一样,为他爹,为他爷爷,为mǔ_zǐ 两人和一位女子之外的那张家一家人,大声读书。


更远处,站着没有任何扈从的离阳皇帝和皇后,却不敢打扰。


有个归隐田园的老人,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暮色中,步履蹒跚,不是前往那仅有娘俩扫墓却也不算缺酒的安国公墓,而是去了远远称不上极尽哀荣的一座小坟前。


在碑前倒了杯酒,放了碟花生米。


就在老人离开后,又有个毅然辞官的门下省官员。


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老爷子,又添了酒,又添了花生米。


一夜独坐风雪中。


也许有些人,临死事也未了,也从未如何潇洒拂衣去。


但是这些离阳读书人,到底还是无愧离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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