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玄幻>雪中悍刀行> 第两百四十二章 噤若寒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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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二章 噤若寒蝉(五)(1 / 2)

两名中年儒士先后乘坐马车到达国监牌坊附近,大概是烈日当空的缘故,来此抄写经书的并不算多,只不过等到两人挤到一块石碑前,仍是足足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相视一笑。碑下蹲着个身前摆放有小案几的年轻人,衣衫寒酸,也不知是从地方上慕名而来的外地书生,还是在科举落榜后留京等待下一场礼部春闱的落魄士,想来案几上那套房四宝耗去他不少盘缠。其中一位中年儒士颇有兴致地弯腰望去,欣赏年轻书生的伏案奋笔疾书,年轻人每次蘸墨少,落笔快,估计是以此来省钱,只是勾画依旧一丝不苟,很漂亮的一手正楷。


那弯腰儒士微微点头,同伴儒士则没有看碑也没有看人,伸手遮在额前,望向远方的天空。


年轻书生心无旁骛,偶尔搁笔揉一揉手腕,从不抬头,也就没有发现身侧的两名前辈读书人,不过就算年轻人认真打量,也认不出两人的身份。


低头凝视了许久,那位腰悬一块羊脂玉佩的儒士终于直起腰,轻轻挪步,走到年轻人身后,有意无意为衣衫清洗泛白的贫寒士挡住了那份烈日曝晒,然后轻声问道:“谢先生,都来了”


被称为谢先生的男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点头道:“来是都来了,不过真正站在徐凤年那边的,不多,徐偃兵之外,也就白衣洛阳和那朱袍女。邓阿,只是想趁着曹长卿自取其死前,意思意思,双方肯定点到即止。至于曹长卿这趟入京,大概是想跟徐凤年说几句遗言吧,否则以曹长卿以往的脾气,哪里会悄悄入京,故而这次恭请衍圣公来此,是陛下多此一举了。有吴见和柴青山出手阻拦,加上姚晋韩位赵勾,即便徐凤年铁了心要行悖逆之举,也很难。再者徐凤年这次擅自入京,是冲着漕运开禁来的,其实安城没必要一惊一乍,一张桌两张凳就能聊完的事情。”


站在年轻士身后的儒士平静道:“似乎谢先生说漏了蜀王殿下。”


谢先生微笑道:“与衍圣公,谢某懒得打马虎眼。”


当代衍圣公眉宇间布满阴霾,似乎有些怒气,稳了稳心绪,沉声道:“谢先生就这么希望北凉和朝廷玉石俱焚,以便先生辅佐的蜀王火中取栗”


在那幅图上高居榜首的谢观应一笑置之,收起手掌,转头看了眼这位忧国且忧民的衍圣公,“有忠心耿耿顾剑棠手握数十万两辽精锐,又有赵炳的南疆大军虎视眈眈,哪里轮得到蜀王趁火打劫”


像彻底惹恼一个衍圣公并不是什么好事,谢观应不再出言挑衅,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蜀王从广陵道北上进京,我是不答应的。进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假设徐凤年疯了要大开杀戒,那你是护驾还是不护驾袖手旁观,事后传出去天下寒心,出手阻挡,也没任何好处,连兵部尚书都早早当过了,如今又是蜀王,就算拿到一个不会增加一兵一卒的大柱国头衔,并无裨益这个时候,卢升象唐铁霜之流可以强出头,陈芝豹顾剑棠燕敕王这位,是蝉是螳螂还是黄雀,仅在一线之隔,显而易见,谁耐心更好,谁获利更多。”


衍圣公紧皱。


谢观应轻声笑道:“自大秦亡国以后,天下跟谁姓,只有两种人不上心,第一种是反正只能听天由命的老姓,第二种,就是衍圣公府内姓张的,翻天覆地了,衍圣公还是衍圣公。龙虎山的下场如何,衍圣公没有看到那棵天人赐下的谪仙莲,如今没剩下几朵紫金莲花了。”


衍圣公由衷感慨道:“兴亡交替是大势所趋,但是在兴亡之间,我希望能够少死人,尤其是少死一些读书种。”


谢观应略带讥讽道:“所以才去广陵江上见曹长卿又如何了曹官听衍圣公的了吗衍圣公啊衍圣公,读书人是读书,可别忘了还有那个人字,是人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有七情六欲,道教典籍上的仙人尚且无法做到真正长生,读书人也不能总做读书一件事。荀平张巨鹿放下书本走入庙堂,一个英年早逝,一个晚节不保,徽山大雪坪有个叫轩辕敬城的读书人,为情所困,至死都没有走出一座徽山,曹长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生一世都不曾真正走出过西楚皇宫,什么什么曹官,不过就是个棋待诏罢了”


衍圣公摇头道:“曹先生绝非你谢观应所说的这么不堪。”


头一回被直呼其名的谢观应无动于衷,冷笑道:“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都放不下,何谈收官无敌下棋下棋,结果把自己下成棋盘上的棋,滑天下之大稽”


张家当代圣人望着这个睥睨天下国士的“端碗人”,对他摇了摇头。


谢观应大笑着离去。


衍圣公站在原地,喃喃道:“先生先生,对天下形势未卜先知,救民于水火,于国难当头之际,不妨先死一步。你谢观应只是个一心想着亲笔书写青史的书生,书生而已啊。”


这位身份显赫的张家圣人转过身,看到那一块块石碑,久久无语。那个抄书士发出一阵浑浊呼吸声,应该是手腕终于扛不住酸了,然后他意识到那个影,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儒士。


衍圣公对他微微一笑,问道:“若是不介意,由我来替你抄写一段”


那寒士犹豫片刻,好像做了个其艰难的抉择,终于点点头。


衍圣公卷了卷袖,从摇晃起身的年轻人手中接过那根笔,盘腿而坐,开始落笔。


寒士重新蹲下身,歪着脑袋看去,如释重负,这位前辈的字乍看之下不显风采,规规矩矩,虽然不至于让人觉得匠气,却也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清逸仙气,但是久而久之,就让年轻人浮起一种中正平和的感觉。


但是看着这位正襟危坐的前辈不急不缓写了余字,年轻人就有些着急了,小声提醒道:“先生可否稍稍写快些。”


衍圣公点头笑道:“好的。”


看着那他果真加快速落笔,很担心墨锭不够支撑抄完碑的年轻人悄悄松了口气,不过等那人又写了两字后,年轻人只得厚着脸皮说道:“先生”


衍圣公歉意道:“知道了,再快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人又开始着急起来。可事不过,他实在没那脸皮再念叨这位好心的前辈读书人,只是他今天好不容易才占到就近抄写碑的位置,明天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京城有夜禁,只有近水楼台的国


监,才能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挑灯夜抄书。而且就算囊中羞涩的他有幸求于国监,也委实心疼购置灯油的银钱,所以只能在烈日下才有抢占一席之地的机会。


虽然没有抬头,但已经好像察觉到年轻人的焦急,儒士一边落笔一边说道:“真的不能再快了。”


年轻人大概是破罐破摔了,咬咬牙,笑道:“先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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