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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北遍地起狼烟,京城人人得太平(2 / 2)

就是那个让父亲赵衡恨之入骨的离阳第一谋士,半寸舌元本溪


赵珣一揖到底,“晚辈赵珣拜见元先生”


元本溪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宋恪礼笑道:“下官是来告诉王爷很快就可以出京返回青州了。”


没有等赵珣回过味,宋恪礼嘴里的“很快”就真的很快应验了。


一袭鲜红蟒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捧着圣旨朝他们三人走来,步子极快却不给人凌乱匆忙的感觉。


手持圣旨的老太监在见到元本溪后,也是先微微点头致礼后才对靖安王赵珣宣旨。


赵珣自然需要跪下,宋恪礼也后退一步跪下旁听。


唯独元本溪面朝湖水,置若罔闻。


而那位在天下宦官中稳坐前三把交椅的大太监,对此根本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神色。


收下圣旨,赵珣只得离京,加上他没了6诩的锦囊妙计,确实不知道如何跟那位离阳帝师言语,生怕弄巧成拙,就借势告辞离开湖心亭。


等到赵珣和大太监相继离去,元本溪问道:“你猜这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回宫后,会被问什么”


宋恪礼摇头表示不知。


元本溪笑道:“皇帝不会关心靖安王如何,而会问元本溪在见到圣旨的时候,是否恭敬。”


宋恪礼哭笑不得。


元本溪平静道:“先前我曾建言先帝,如果靖安王赵珣在靖难战役中有心隐藏实力,就下旨让他入京,摘掉爵位贬为庶民。若是竭尽全力仍然失败,便让他保留王爵,但必须在太安城住上一两年。先帝对此事上心了,但是当今天子不是不上心,不过对天子而言,一个威望平平的藩王,赵珣的去留不算什么,他要借此模仿先帝对付张巨鹿的手腕,不断下出试应手,步步为营,点点蚕食”


宋恪礼小声道:“未免也太着急了。”


元本溪不置可否,略显吃力地打开话匣子,继续说道:“赵珣很聪明,不是他本身有多聪明,事实上比他父亲赵衡逊色许多,不过此人懂得如何对身后之人言听计从。我要他留在太安城只能束手对天下变局做壁上观,是因为作为天下之腰膂的襄樊实在太重要了,容不得出现半点散失,那个目盲心活的年轻人,本身就是个巨大变数。我本想彻底打乱青州势力,让许拱或者唐铁霜两人中的一个去坐镇襄樊城。现在看来,也许,也许有一天,青州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离阳,北莽,北凉,西楚,西蜀,南疆,都有可能。”


宋恪礼欲言又止。


“谋士谋士,谋划的士子,身份已经定死了,只是士,然后就看如何给辅佐之人出谋划策了,但这之前,必须找对人。”


元本溪眯起眼睛,嗓音低沉道:“李义山找徐骁,是对,赵长陵就是错。我找先帝,是对。荀平,则是错。纳兰右慈找燕敕王赵炳,是对。6诩找赵衡赵珣父子,是错。”


宋恪礼好奇问道:“那么宋洞明、徐北枳和陈锡亮找到徐凤年,是对是错”


元本溪微笑道:“不知道啊。”


宋恪礼很认真地问道:“先生也有不敢确定的事情”


元本溪反问道:“难道不可以有”


宋恪礼笑道:“可以。”


元本溪一笑置之,然后说道:“我曾经问过两个和尚同样的问题,杀千人活万人,是有所为,还是有所不为当我问到杀十人活万人的时候,杨太岁点头说可以有所为。但当我一直问到杀一人活万人的时候,李当心还是不肯点头。”


元本溪说完后,停顿了很久,伸手按在亭柱上,说道:“我接下来会让你带一道圣旨一道密旨前往蓟州,前者是让你在蓟南扎根,后者是让你捎给袁庭山那条疯狗的,让他大胆放手打开蓟北门户。”


宋恪礼先是不解,但很快就猛然间变得脸色苍白。


元本溪淡然道:“让北凉再乱一些而已。求生者生,愿死者死,各得其所。北凉铁骑甲天下那就让整个中原拭目以待吧。”


跟以往如出一辙,太安城当下迎来了正月里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那场“文采飞扬”。


一时间名刺门状满天飞。


科举始于大奉,兴于西楚,盛于离阳,在西楚时科举科目极其繁缛,在离阳改制后开始最重进士科,在某人手上进士科中又逐渐侧重试策问,起先还闹过一阵“辅大人冷落学问独宠事功否”的喧嚣。进士及第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从大奉的寥寥三四人到西楚的二三十余人,再到永徽后期的百余人,直到祥符元年堪称盛况空前的两百人。因为科举大兴,导致许多赴京赶考的外乡举子不断涌入且滞留太安城,于是便有了“通榜”“省卷”两大趣事,无形中也使得文坛官场两个地方不断被拉近关系。离阳进士科都在正月举行二月放榜,跳过龙门的凤毛麟角不去说,落榜士子也不要天真以为落榜就完事了,更不可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毕竟一来上京的那笔巨大盘缠不是大部分士子可以承受的,所以不得不在京城逗留,有关系的找亲朋找同乡,没关系就要借住在寺庙道观,在此期间,除了继续寒窗苦读,还得学会请人将自己的得意文章向官场大佬或是文坛名宿“过个眼”品鉴一番,或者直接投递给科举主考官之外的礼部衙门官员,类似“宰相门房七品官”“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说法,就是因此而生。


而祥符二年眼下最不可开交转如陀螺的“七品”门房,有些不同寻常,在坦坦翁之后主持过数次科举、如今又是“天官大人”的殷茂春门前自然车水马龙,这不奇怪,出过父子两夫子的宋家门可罗雀也不算什么奇事,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今年收取名刺门状最多的府邸,不是中书令齐阳龙的宅子,也不是理学大宗师姚白峰的府邸,不是身兼皇亲国戚和殿阁大学士双重身份的严杰溪家门,而是两个年轻官员的宅子,一个是新礼部侍郎晋兰亭,传言有望出任下一任座主的晋三郎,再一个就是新国子监右祭酒的孙寅了。


据说这两位门房收到的名刺可以装满几十只大箩筐


而这两位离阳最当红官员也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姿态,晋兰亭哪怕公务繁重,也竭尽全力地抽空接见所有举人士子,就算排在太后头挤不进侍郎府没能见着面的,晋大人也必定会仔细“温卷”即回信给人,且绝不潦草应付,以至于他几乎每天都要通宵达旦,除了当面热情接见士子就是挑灯批复文章诗词,有些上佳诗文甚至还会被晋三郎主动在京城八俊中传递浏览,可谓不遗余力帮助那些士子延誉张目,故而无人不对其感激涕零。但是孙寅孙祭酒对比之下,就显得额外不近人情,门状收下,但在正月头一旬中没有接见任何人,得到确认的“温卷”也不过随随便便回复了七八份,只是这家伙在国子监讲武中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别忘了,那场名动朝野的舌战群儒,是此人大胜


因此哪怕这位京城公认的狂狷之徒在一封回信中,以粗笔写下“狗屁不通”四个大字,那个得到回复的家伙仍是如获至宝,厚着脸皮为自己大肆宣扬,被整座太安城引为笑谈。


短短几年,从黄门郎府,变成祭酒府,又变成侍郎府,那么距离尚书府这个称呼还远吗


晋兰亭在送走京城八俊其余七人后,独自走在廊道中,他知道书房案头上有堆积成山的门状,更知道只要科举没正式开启,那座小山就只会越堆越高,礼部确实是六部中最清汤寡水的,但做到了侍郎,那就是清水衙门出油水了,不过是这种油水比起金银更加隐蔽而已。晋兰亭在一根廊柱旁停下脚步,抬起头闭上眼睛,满脸陶醉,深呼吸一口气。


“太安城啊太安城,你让我晋三郎怎能不春风得意”


许久过后,晋兰亭睁开眼睛,眼神炽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嗓音说道:“辅大人,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孙寅现在居住的那栋小宅子是租的,最先租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门下省的小官,租金还是孙寅跟那富贾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才降到月租十两,三月一付。等到孙寅名声鹊起后,富贾屁颠屁颠跑上门说要把宅子送给右祭酒大人,孙寅没答应,只是将三月一付改成了一年一付而已。今天孙寅要出门,透过大门缝隙看到门外那零零散散十几人还在守株待兔,孙寅就转去后门离开。结果还是被一个衣衫寒酸的年轻士子给堵住,孙寅被拦住去路,那个读书人操着浓重的旧西蜀口音介绍自己,然后弯腰双手递出一叠东西,可能是多篇诗稿,也可能是一篇长赋。


孙寅神情淡然问了句:“给晋侍郎看过了吗”


读书人涨红了脸,嚅嚅喏喏。显然是给侍郎府投过卷了的,也多半被晋三郎温卷过,也肯定是晋兰亭只给了平淡无味的客套应酬,这才要来门槛更高的孙寅这边撞运气。孙寅摸摸索索掏出一把零碎银子,张开手心,问道:“我这一旬来就没瞧上眼过谁,你手上的东西也十成十会是我连骂都懒得骂,京城高官都爱惜羽毛,碰到你这种人,顶多捏着鼻子给些钱打了。那么你是要我给你银子,好赶紧把赊欠的租金还上,再好好吃上几顿饱饭,还是非要我看你的东西”


那个相貌平平气质也毫不出众的西蜀道赶考举子,摇头道:“我不要钱,只要祭酒大人认真看一下我的诗稿。”


孙寅收回银子,接过那一摞瞧着字迹端正的诗稿,左手双指捏住一角,右手漫不经心翻了七八页,很快就作势递换给双手生满冻疮的落魄举子,但是在后者双手马上借住诗稿的时候,孙寅率先松开,诗稿顿时飘落满地,孙寅看着一脸错愕的读书人,不知为何又掏出了一小粒碎银子,随手丢在地上,跟那西蜀举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冷笑道:“我不会去捡起那粒银子,因为对那我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你的诗稿,对你来说也该是如此,因为太不值钱了。”


孙寅就这么扬长而去。


走出去很远后,孙寅转过头看着那个人。


衣衫单薄的读书人蹲在地上,一页一页捡着诗稿。


孙寅还看到那人抬起手臂擦了擦脸。


孙寅叹了口气,缓缓走向路程不算近的一座府邸。


到了后,原本在京城公认极难伺候的门房全然没有阻拦,甚至还露出很真诚的笑脸,这显然不止因为孙寅是国子监二把手那么简单。


不用人带路,在书房找到正在就花生米就酒的坦坦翁后,孙寅也不说话,就是自顾自喝酒。


桓温笑道:“槐花黄,举子忙。开春绿,就是你们忙了。习惯就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也就可以不忙了。”


喝了好几大碗酒的孙寅突然提起一双筷子,轻轻敲打着酒碗边沿,轻声道:“京城雪夜冻断指,破庙乞儿鼾如雷,朱门高墙暖胜春,紫衣白髭老贵人,合上一眼求不得”


听着孙寅长篇大幅念叨着,桓温听了大半天,一碗酒端到了嘴边愣是没喝,最后终于忍不住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孙寅停下后闭嘴不言语。


桓温喝了口酒,轻声道:“不过意思还是有那么点小意思。”


孙寅平静道:“是我用一粒碎银子借来的。是借,我买不起。”


坦坦翁是何等老辣又是何种道行,仅是又悠然喝了口酒,出一串啧啧声,不知是酒太辛辣还是怎的。


孙寅问道:“没酒了”


桓温白眼道:“年轻人喝酒,不该用来喝醉浇愁,小小年纪知道个屁的愁滋味,只有七老八十了,活腻歪了,才用来摧人心肝。”


孙寅瞪眼道:“别拽酸的,说人话”


桓温把空酒碗重重放在桌上,也瞪眼道:“老子的意思你小子不懂没酒给你蹭了”


孙寅颓然靠着椅背。


桓温怒道:“要不是你小子总算还知道趁着有个官帽子戴,把头个月俸落袋为安了,赶紧跟那商贾改成一年一付,要不然别说喝那几碗酒,我这个大门你都甭想进”


桓温一说起这个就动了真火,拿手指狠狠点了点这个国子监历史上最年轻的右祭酒,“脑子进水了以北莽离阳为攻守双方,讲武讲你个大头鬼”


桓温抓起桌上那只酒碗就砸过去,也不管孙寅额头的血流不止,厉声道:“好嘛,好一个国难当头,武不惜身,文不惜名好一个一寸山河一寸血好一个北莽叩关直奔太安城天底下就你北凉孙寅一人知兵法懂时势”


孙寅干脆闭上眼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孙寅越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桓温就越是火大,重重一拍桌子,“你当那时坐在蒲团上的太子殿下是傻子中书令齐阳龙是傻子”


桓温几乎是直接破口大骂了,“你当我桓温是傻子干你娘的”


孙寅不冷不热道:“对不住,我娘早死了。”


“干你大爷的”


“也死了。”


“老子管你祖宗十八代死没死”


孙寅彻底不再说话了。


桓温缓了缓,神情凄然,双手颤抖,轻声道:“碧眼儿一辈子就没徇私过,他生前只为了你这个王八蛋破例了一次啊。”


孙寅神情木然,“在国子监,那么多满腹经纶的读书人,都觉得北凉三十万铁骑就该死得一干二净,甚至认为连北凉数百万百姓死了就死了。”


“阎震春死了,他们无动于衷,张巨鹿死了,他们大快人心。”


“这些人觉得如果他们是阎震春,可以轻轻松松大破谢西陲骑军,这些人觉得如果他们是张巨鹿,早就可以经国济世一统天下了。”


“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啊。”


孙寅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哽咽道:“我年少时好不容易才读上私塾,先生是个在洪嘉北奔中不知为何留在北凉的春秋遗民,记得先生喜欢带我们半读半唱那支长恨歌。我离开陵州前,见先生最后一面,先生说他也没有想到在北凉听到的琅琅书声,跟他在家乡时听到的书声,原来是一样的。所以先生说他死后葬在北凉,也无妨了。”


“这些读书人的太安城,好太平啊。”


“我不想见到这样的太平,我孙寅想回到家乡,宁愿去看那里的狼烟四起。”


桓温自言自语道:“孙寅,你要回北凉,我不拦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看到的那些读书人的太安城,并不是真正的太安城,也不是所有人的太安城。”


“这座城,有过我恩师,有过张巨鹿,有过荀平,有过阎震春,也有我这个还活着的桓温,还有很多人,你不知道。”


“徐骁,李当心,曹长卿,杨太岁,都曾经在这个地方,是那么的意气风,而且他们每一人都能问心无愧。”


“你回去北凉,可能会成为一个官吏,可能是个谋士,可能会死在战场上也问心无愧。但如果你今天没有放弃,以后有一天,有某个时候,你就有机会对另外一个年轻人说,太安城,有我孙寅。这个天下,有我孙寅”


一条狭窄巷弄里的僻静院落,一个女子安静坐在内院门槛上,外院柴门开着,她望着门外。


像是在等人回家。


她偶尔会听见那些贩卖冰糖葫芦的悠扬吆喝声从远处传来,但可能是这条巷子实在太小了,见不着那些小贩扛着糖葫芦的身影从门口经过。


她伸手放在腹部,柔声道:“边关,我和孩子都很好。”


但我们都很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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