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下马嵬总算有了些人气,李玉斧已是火速离京,远离是非之地。而没了神荼的剑痴王小屏则留在了驿馆,估计日后少不了为虎作伥的骂声无数。王小屏进了一间侧屋,闭门谢客。然后小和尚笨南北就火急火燎跑来下马嵬,见着了世子殿下的惨淡景象后就直挠光头,徐凤年也不多嘴他在皇宫里的凶险“吵架”,跟他约好一起出京,然后去一趟两禅寺,不曾想小和尚摇头说道:“师父让我跟殿下一起去北凉,让我代他传授顿悟之法。”
徐凤年讶异问道:“你要是没赴京面圣还好,可你才出京城就跟我去北凉,这不就等于挑明你们两禅寺跟朝廷彻底闹翻了不怕两禅寺被朝廷一怒之下封了正门”
李子姑娘不乐意搭理这些事情,一门心思在院子里堆雪人,后院的积雪被用光以后,先前还让徐凤年去外院甚至街上铲雪,用箩筐装回院子,当下已经被她堆出大大小小三十个雪人,那叫一个气势恢宏。南北小和尚咧嘴笑了笑,“师父说封寺不打紧,反正寺里和尚都饿不死,没了理所当然的饱暖,苦时说法才心诚。”
徐凤年无奈道:“你师父倒是心宽。”
笨南北一脸惆怅担忧,“师父的顿悟,我就怕说不好。”
徐凤年百无聊赖躺在藤椅上,一幅轻描淡写的表情说道:“南北,要不你和李子还是别去北凉了。或者哪一天我想你们了,再邀请你们去北凉做客。”
李子姑娘已经用光所有积雪,大功告成堆出最后一座雪人,拍着冻红双手走来,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先是气势汹汹想要反驳,继而想起一事,吓得脸色苍白,犹豫不决。
显然她后知后觉想起了那个笨南北成佛而去的噩梦。
徐凤年平静道:“我信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信不意味着就一定要认命,我不管你师父,李子的爹到底怎么个想法,你要是敢去北凉,我就能把你五花大绑丢到南海,东海也行。立地成佛的顿悟佛法,天大地大,北凉的确是最容易传播的地方,但你也说过苦时说法心更诚,那么就去北凉以外的地方吃苦去。北凉,暂时不对你们开这个门。”
除了说经说法一事,其余事情都很笨的南北小和尚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徐凤年不给他们多想的机会,继续毫不留情说道:“你们这就马上离开京城,免得被我牵累。”
李子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
徐凤年板起脸道:“听不懂逐客令”
李子姑娘哭腔道:“我才一段时间没见你,你就白了头,万一下次你说死就死了,我就只有你和温华两个朋友,温华又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办”
徐凤年欲言又止。
笨南北双手合十,走到东西身边,徐凤年闭上眼睛轻声道:“你们可以先途经西蜀入南诏,可以一路走到南海边上。路是难走,但相对安稳。”
李子姑娘到底是初长成由女孩变成女子了,这一次没有撒娇,也没有纠缠,转头抹了抹眼泪,抽了抽鼻子,小声道:“那我走了啊。”
徐凤年始终闭目凝神,铁石心肠。
她好不容易挪步到了后院门口,转头说道:“我真走了啊。”
徐凤年无动于衷。
轩辕青锋悄然白眼。
半响以后,轩辕青锋有些哭笑不得,一颗小脑袋探出门口,泪眼婆娑。然后又有一颗光头也跟着鬼鬼祟祟探出来。
徐凤年猛然站起身,两颗脑袋嗖一下都躲回去。
徐凤年跨过门槛,见到她背对自己,走过去拧了拧她耳朵,把她扳过身子,低头柔声笑道:“以前都是我送你礼物,这次你和南北去南海,记得顺手帮我挑几样礼物,以后见了面,我会跟你讨要的。我俗气,礼物怎么贼贵贼贵的怎么来。”
李子姑娘低头哦了一声。
徐凤年转头对南北和尚笑道:“那我就把这个妹妹交给你了,照顾好。记得一万斤胭脂水粉,也比不得一个活人。”
南北和尚点了点头。
送行到下马嵬驿馆门口,徐凤年仅是挥了挥手就转身。
留下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和一个手足无措的年轻和尚。
回到院子,徐凤年蹲在一座及膝高度的小雪人面前,怔怔出神。
他的二姐徐渭熊从小便鬼怪精灵,少女时曾经在武当山真武大帝雕像背后刻有“发配三千里”五字,当时武当山上道士只当做稚童行事无忌讳,如今想来,联系当年初次游历最远三千里之外,可算一语成谶。
轩辕青锋问道:“你是真武大帝投胎”
徐凤年淡然道:“我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有好报的。我娘没了陆地剑仙,我大姐命途多舛,我二姐差点死于梅子酒,我师父李义山病死,我弟弟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为我入指玄。你不怕”
轩辕青锋如疯子一般泛起由衷笑意,捧腹大笑:“怎一个惨字了得我都要开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