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咳咳两声，“好了，你们先别吵了。还是听我继续说下去吧。小五苦笑，嗯，同问，我也想知道，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老板娘居然还不知道吗？秦玉凤冷笑，能不知道吗？刚开始，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周围的邻居担心他们夫妻吵架，就全都瞒着老板娘一个人，可是，这种事，向来是纸里包不住火。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那天，老板娘原本是打算去城北买面粉和糖，相信经常吃点心的人都知道，旧时代的中国点心都是用面粉、糖和猪油做的。点心铺需要经常购进这三样东西，尤其是面粉和糖，需要很多。有关于采购的事，老板娘向来都是亲自出门，因为有关于钱的事，她不放心自己的丈夫。用她的话说，男人身上的钱不能超过一个大洋，否则的话，男人手里一旦有了余钱，男人自然会拿着钱去逛妓馆找女人，当然，跟逛妓馆相比，更可怕的是逛鸦片馆。那时候，鸦片馆的生意比妓馆更火爆，男人们对鸦片的依赖比对粉头们的瘾头大多了。老板娘毕竟也是从乡下来的，她担心丈夫沾上那些玩意，所以，只要跟钱的事，都是自己亲自经手。老板娘每次出门采购，都会吩咐三丫头看好店铺，每次她一出门，都是三丫头看店，而她丈夫应该是在后面的厨房里忙着做点心。我在这里之所以用了应该这个词，相信你们也是能懂的。因为，几乎每次都是老板娘前脚走，老板后脚就从厨房溜到前面的店堂里，如果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就会对三丫头动手动脚了。老板娘店里没有男伙计，当然她也用不着男伙计，只是每次采购的时候，需要一个帮忙搭手搬东西的，比方说面口袋和糖袋，这些分量比较沉的东西，是需要小伙子帮忙的。可是，只是在采购的时候需要人手，平时店里只要三丫头一个帮忙就足够了。如果只是为了采购的时候能多一个帮手而多雇一个人又划不来。老板娘是精明的，有关于雇人的事，自然是雇得人越少越好了，因为多雇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巴。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少养人就少养人，谁也没有余钱去多养活一个人。更何况，当时时局紊乱，这个店子，今天在，明天还能不能在，谁又能说得清呢？所以这雇人的钱，能省就省。所以老板娘就跟板车师傅商量好，让板车师傅帮着装货卸货，工钱的话，除了车钱之外，再多加一份，这么一来，板车师傅也乐意，跑一趟，能赚双份的钱，这种差事，换了谁，都是乐意的。那时候，又没有机动车，街上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黄包车和板车，这两种车都是靠人力的，尤其是拉板车的师傅，大多是年轻人，年轻人干活都不惜力，就算拉着板车绕城跑一圈，也就是只是两个时辰的工夫。老板娘一直雇佣的板车师傅叫小黑，那小黑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黝黑健壮，干活麻利，给老板娘的价钱还公道，所以老板娘这些年都是雇他给自己运货。那天，小黑像往常一样，拉着板车来点心铺门口接老板娘。老板娘坐在店里，远远地看见小黑拉车跑过来，急忙笑盈盈地走出来，笑道，小黑，咱俩合作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小黑笑道，那是，我只是个臭拉车的，主顾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不敢耽误主顾们的大事。我这只是挣个跑腿的辛苦钱。你们这些做老板的，赚的才是大钱。老板娘笑道，哪里啊，我这个小店子，每个月也就赚点吃喝的钱，现在兵荒马乱的，小鬼子不来砸店，我就已经偷笑了。小黑听见老板娘这么说，立刻嘘了一声，姐姐，小点声，现在这种时局，你又不是不懂，街上到处都是眼线，你这么大声吵吵，要是恰好被哪个眼线听了去，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老板娘苦笑，即使是被眼线听了去，那也只是我的命不好，没招啊。现在这个年头，干啥都难，咱们这些老百姓也就是每天扛着脑袋在过日子呢。小黑拍拍板车上的垫子，笑道，姐姐，别郁闷了，能走了吗？老板娘点点头，一欠屁股，坐到板车上，调整坐姿，坐稳当之后，才缓缓开了口，小黑，咱俩合作转眼也有十年了呢。记得我第一次雇你的时候，你还是十五岁的孩子呢。小黑笑道，是的，家里穷，想做生意又没有本钱，所以卖苦力拉板车了。我记得你当时嫌弃我来着，担心我拉不动货。老板娘笑道，你也别怨我嫌弃你了，那时候的你，看上去又黑又瘦，个子还矮，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拉货的人呀，你说叫我怎么相信你？小黑笑道，那时候，我才十五岁，还没长开呢，不过，那时候，我力气大，别看我瘦小，我可是能举起大高个儿都举不起来的石锁。老板娘笑道，对，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然后我说我不信。结果你也挺拧的，真的在马路牙子上找到一个石锁，举起来给我看。小黑哈哈大笑，我那是被你给逼急了，再说，当时我母亲生病了，急需用钱，我必须争取到被你雇佣的机会。没办法呀，我才十五次，就得撑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这一晃，十年过去了，家里的日子虽然好了很多，可还是紧紧巴巴的，没办法呀，在十年前，我以为凭着自己的勤劳和努力，我一定可以攒下一笔积蓄，将来开店用，只可惜，事与愿违，因为家庭负担太重了，我家里条件差，你知道的，父母岁数大了，身体都不好，我还有弟妹要照顾，我弟妹还小，都不懂事，他们每天除了玩耍，什么都不想，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我一人去赚，要想存钱，太难了。老板娘笑道，存钱这种事，是急不得的，得慢慢来。再说了，你以为开了店就一定赚钱吗？我实话告诉你，就咱们这条街上的铺子，除了经营餐饮小吃的店赚钱之外，其他的店铺都在赔钱，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