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唾弃你,乖戾的偷窃者,圆滑狡诈的间谍。”满脸泪痕的安娜塔西亚豁地站起,鼓起了浑身的莫大勇气来,于诧异的注目中,冲对她的不幸遭遇无动于衷的宿敌吐出泣血的字字句句:“你虽有一张美丽的脸,灵魂的真实模样却与住在这可憎洞穴中的恶魔一般无二。你是肮脏的蛊惑yín 媒,啃食蓓蕾嫩枝的斑斓害虫,使唤着名为花言巧语的猎犬去撕咬猎物,用无辜者的鲜血灌溉绚丽的桂冠,以精心设计的迷宫困住初来乍到的行者。作为手下败将,我愿以你以阴狠计谋所酿就于我身上的一切悲哀与痛苦,敲响预示你穷途末路的丧钟声声——”
就如从头到尾不认为这事与自己相关的阿多尼斯一般,哈迪斯先开始漠视不理,也是因不知她这股无端却凶戾的怨气所指向的真是他们。
在她以燃尽血脉与舍弃灵魂的惨重代价,即将完成□□的诅咒时,冥王当机立断地举起了双股叉,眸色沉沉,以兵器为媒凝聚的强大神力就笔直地击打到少女含苞待放的胸口。
方才还沉浸在不顾一切复仇的快意里的安娜塔西亚,此刻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了全身。她凄厉万分地嘶吼着,以往引以为荣的肌肤容貌仿佛被剧毒的熔浆寸寸溶解,而底下的森森白骨也未能幸免地分崩离析,化作比砂砾还细腻的灰烬,被受惊的风神卷到空中,再徐徐坠入污泥。
这堪比炼狱的悲惨情景,不仅令养尊处优惯的诸神心悸地退后几步,望而生畏;就连能对塔尔塔罗斯中的景象淡然处之的宙斯也被冷汗直下,昏昏沉沉。
或许是被怒火迷了心智的她先无理地挑起战火,将憎恨的种子撒向无关的冥神,叫他无从庇护起;或许是她如今的模样丑陋无用,他也失了那本就寥寥无几的怜悯疼爱之心;或许是他兄长的雷霆震怒之威过于气势磅礴,连他也不敢阻拦挑衅。
黝黑的冥火转瞬就将她的躯体焚烧殆尽,这时哈迪斯若无其事地挽着阿多尼斯的手走上前,利落地擒住了彷徨的淡淡虚影,旋即以不容置疑的冷淡口吻,对宙斯宣布道:“她的灵魂已归冥府管辖。”
作为亡魂的统治者,他开这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了。宙斯的眼底闪过些许迟疑犹豫,还未找到合适的说辞开口,冥王便已从容地携着冥后登上静候的黑色马车,劈开地面径直离去了。
突生的变故叫阿多尼斯也忘却了之前的不快,默默地听从了他的安排。在车上时,一边蹙眉打量神智混沌的神王之女的灵魂,一边困惑地问脸色沉静的哈迪斯:“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导致了她的不幸,亦或是她也是受他人驱使?”
自诞生以来就被迫接受无数或是热情、或是含蓄、或是迂回婉转地表达出的爱慕之情的植物神,还真是初次尝到被怨恨诅咒的新奇滋味。
哈迪斯却依旧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疑问,始终目光淡淡地目视前方。
阿多尼斯没得到回答,下意识地扯了扯他的袍袖,小声催促道:“哈迪斯?”
哈迪斯这才缓缓地侧过身来,以极其平静的语调道:“我以为你不再愿意同我说话了。”
阿多尼斯:“……”
他发现冥王越发热衷于“用千篇一律的表情使出层出不穷的新伎俩”,尤其这回还贪心不足到试图用一滩死水般的单调眼神传达出委屈的意思。
只是话的内容,则叫他很是啼笑皆非,不由得讽刺道:“我倒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守礼了,在刻下过往那些斑斑劣迹时,你可不曾发过这份善心来提前征询我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