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摸摸她的头,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阮静忍不住笑了起来,“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多么熟悉的记忆!笑着笑着,她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一阵阵伤心涌上心头,人生是一条不回头的河,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炮制天都茶大约需要十二到十八个小时,仙云茶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但天灾降临后,水云铭文舒卷游移的速度加快了很多,相应的时间也大为缩短。周吉了解茶性,这些年来驾轻就熟,但对人参这种陌生的药材全无经验可循,只能从头摸索,反复尝试。前后耗费了十来天,他在三种人参中选出最普通的生晒参,在水云锡罐中炮制八个小时,药力最初充裕,拇指大小那么一截,效力大约相当于一壶浓如中药的天都茶,先沏茶喝,喝淡了再把泡发的人参嚼嚼吞下肚,一点都不浪费。
周吉把库房的生晒参全部要了过来,直接塞满水云锡罐,炮制成“参茶”当药吃。余瑶见他一日日精神见长,终于放下心来,出于好奇,她也尝了一口,只觉得奇苦无比,直冲天灵盖,身体像“打摆子”一样不受控制,吐着舌头找水喝。
好不容易才把苦味压下去,余瑶心有余悸,再也不愿尝试了。周吉啜吸着参茶喝了津津有味,让余瑶怀疑他是不是味觉迟钝,这么苦的东西都面不改色。她建议周吉给“新品参茶”取个名,周吉品着苦味,随口说:“就叫‘石梁苦参茶’吧!”
石梁岩,钩镰宗,他还记得那一切,余瑶轻轻叹了口气,嘴里的苦味渐渐消退,泛起一股淡淡的回甘。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抬眼望着周吉,神情恍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已经分辨不清。她忽然记起陈素真,她的这位室友有点“小资情节”,临睡前喜欢抱着手机刷小红书,有时候分享欲作祟,会大声念给自己听。
在某个冬天的静夜,昏昏欲睡,陈素真看到激动处,声情并茂地念道:“我们所有的记忆都是对过往记忆的回想,每一次回想修改一点,回想越多偏差越大。我们的记忆是某种情绪的晕染,或者有利自己的塑造,记忆是最不可靠的,这种不可靠根植于人的主观,语言,记忆,影像,主观的媒介无法传递客观,也无法承载真实。”
不知何故,余瑶清楚地记起来,每一字每一句,连陈素真的语气神态都记得清清楚楚。伊人已逝,是她抛弃了室友,把她抛弃在暴风雪中的大巴上,她一定很冷,满肚子抱怨……当初为什么不拉上她一起逃走?是不是潜意识里不愿她认识周吉?余瑶情不自禁拷问着自己,良心隐隐作痛。
周吉要用生晒参调养身体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宋骐特地安排几支“探险队”,专门去附近的药店搜罗人参,一袋袋一包包运回来,收在阮静的小屋里,堆成一座小山。每天晚上阮静都伴着人参入睡,连做梦都梦见人参,早上醒来觉得自己都被“腌透了”,连头发都有一股子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