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逐走丁二郎,从虚空中显出身形,她俏生生立于洞口黑松下,拔了一根松针,在指尖揉来搓去,忽然双眉一挑,目光投向左首。无数黑烟凭空而作,纷纷汇聚,显出魔将勃戮的身形,双手握于胸前,朝魔女躬身见礼,神情甚是庄重,言简意赅,将风屏谷中局势一一禀告。西方之主樊隗迫退山涛与郎祭钩,樊拔山进驻风屏谷,麾下魔物掘地三尺,似乎在搜寻什么要紧物事,为避免与彼辈发生冲突,魔将及眷属入地道暂避,留在谷中的止有勃戮和狄罗二部。至于周吉麾下的眷属,猫狗十几只,人丁单薄,被勃戮视若不见,连魔女也无意问起。在她看来,那只是周吉修炼“蚀诒练手的粗坯,好比大匠雕刻佛像,先以寻常边角料尝试一二,待有了把握,再焚香斋戒,沐浴更衣,取主料大材下手,一气呵成,神完气足。
樊隗为深渊意志侵染,全靠魔主以神通压制,有古佛迦耶担保,魔女并不担心他过河拆桥,既然魔物势大,他们乐得退避在后,保全实力。入深渊以来连番血战,魔将伤而不死,无一陨灭,麾下眷属却死伤不一,折去了近半,好在樊隗气候已成,他们从破阵攻坚的主力沦为偏师,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是魔物的深渊,魔物的血战。樊隗究竟在找什么,魔女虽不明了,却略有几分猜测,大抵与迦耶脱不开干系,不过此事与她无关,置身事外,静观其变即可。
她挥挥手,命勃戮退下,双眸投向风雪深处,猜测着那饶行踪。周吉只是一具身外分身,得迦耶指引,修炼包罗万象魔书,对她不无恭敬,一向将胸中的桀骜掩饰得很好,彼此相处还算融洽。但在那正主跟前,她的姐妹又会是怎样一番际遇和境地?深渊的空下,无有界壁阻隔,她能感应到另一个自己的气息,虚无缥缈,如手中的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不去念及,又缠绕于心底,轻轻拨撩……魔女心中有些惆怅,这是魔主降临的征兆,她们的相会之时,大概是不远了……
樊拔山接管风屏谷,微露招揽之意,仓谷糜没怎么多犹豫,便改换门庭,投入西方之主樊隗麾下,收编谷中残兵,为新主效力。形势逼人,石火骝柯轭牛主动投靠仓谷糜,风屏谷就此易帜,成为西方之主打入北地的一根木楔,进可攻退可守,骨鲠在喉,威胁着阴酆王和郎祭钩的地盘。
风屏谷乱了数日,局势渐渐平息,仓谷糜分了个驻防的差事,领了一干老弱病残看护血食,可以想见日后闲得发霉,再难有出头的机会。不过仓谷糜并没有失落,他不是西方之主的心腹嫡系,冷落一旁也在情理之中,至少樊拔山容得下他混日子,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丁二郎耽搁了数日,见没人姑上他们,搜罗了一些果子,屁颠屁颠赶去探望铁猴,然而这一次令他大出意外,洞穴深处空无一人,铁猴连同那根赤铜棍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举着松明伫立许久,心中既怅然,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