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传鳞道:“益川镖局是小地方小去处,入不了舵主法眼……对了,听说陇西也有个流沙帮,大帮大派,人丁兴旺,帮主是沙自砺,不知欧阳舵主跟他们可有关系?”
欧阳棣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每次提起,慢慢都是泪。他原是埠阳帮帮主,有头脑,有手段,手下亦笼络了一帮忠心耿耿的弟兄,勾结官府掌控码头,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埠阳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水运四通八达,这十年随着大梁国向沧岭一线开疆拓土,兴盛指日可待,流沙帮帮主沙自砺野心勃勃,有华山派为奥援,将势力向南推进,第一站就选中了埠阳城。欧阳棣审时度势,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举帮纳降,成为流沙帮的一处分舵。沙自砺也需要这么个地头蛇为他效力,是以对欧阳棣甚是宽待,没有上下大清洗,只遣了几名亲信行监督之责,大小事宜,还是交给欧阳棣这个舵主来做主。
名为分舵,实为联盟,沙自砺没有指手画脚,这让欧阳棣心中好受一些。顶着流沙帮的名头,有时候狐假虎威,不无好处,他的心思渐渐扭了过来,开始对流沙帮吩咐下来的事当起心来。这一回从总舵传来消息,华山派李一翥竟是青城派潜伏的奸细,暴起行刺掌门,被当场击毙,余孽逃入陇西,洪鲲被副帮主郑奎三一鞭击毙,李七弦在逃,暂时不知所踪,流沙帮遣出多名好手分头追击,至今没有下落。
阴霾之色一闪而过,欧阳棣恢复了冷峻的常态,不接对方的话茬,自顾自道:“金老板说郭兄弟心肠好,在江边的荒野里收留了一名乞儿?”
“是个逃荒的女子,长得还不错,给口饭吃就跟定我了。”郭传鳞大大方方把李七弦拉到身旁,她低眉顺眼,心跳得像擂鼓。
“黑头,你过来瞅瞅,是她吗?”欧阳棣并未见过李七弦,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女子风尘味十足,不像是华山派首徒的独生爱女。
先前搜出钱箱的汉子上前来,仔仔细细看了半晌,摇头道:“不是,一点都不像。”
当日沙自砺大摆鸿门宴,招待洪鲲、李七弦二人,焦黑头正好押解银两上贡总舵,蹭了顿酒饭,他没资格入大堂,只在院子外吃了几口,张望几眼。从始至终,李七弦都低着头暗暗伤心,不吃也不喝,在黑头的印象里,她是个骄傲疲惫的女子,不把帮主和诸位堂主放在眼里,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尘土,狼狈不堪,但泪痕新干的地方,露出雪白的肌肤,比堂子里的粉头还要细腻,惹人心动。
至于眼前的这个丫环,肤色发黄,嘴角有痣,风尘味十足,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女子,千人骑万人压,残花败柳,连他都瞧不起。
欧阳棣有些失望,之前他怀疑那乞儿即是在逃的华山派叛徒李七弦,自称“郭四”的镖师是青城派赶来接应的孽党,生怕他们武功精湛,故意引到船上好下手,照黑头所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m..
但他还是无法释疑,这一男一女,未免出现得太凑巧了吧!
欧阳棣在船头踱来踱去,如履平地,他有心探探那郭四的底细,又生怕旁生枝节坏了大事,是以犹豫不决。正当此刻,一艘狭窄的小船迎面破浪而至,接近商船时迅速打横,稳稳停在了江心,船上一人高声叫道:“舵主,点子就在前面!”
这个消息暂时打消了欧阳棣的念头,他令手下的汉子从船老大手里接过舵,把闲杂人等归拢一处,尽数赶下舱,唤上自己的弟兄,操纵商船紧跟小船向前驶去。
黑暗之中,金老板抖抖索索地问道:“他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船老大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流沙帮借咱们的船去做买卖了。”
“什么买卖?”
“十有八九是杀人越货,没本钱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