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目视北方,头顶十恶命星熠熠生辉,他头也不回摆摆手,示意契染自行其便,莫要管他。契染微微一怔,旋即醒悟过来,正待再劝说一二,莫澜伸手按在他肩头,轻声道:“由他去吧,各人有各人的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断不可强求。”
契染闻言心中一动,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开口劝阻,低声嘀咕了几句,扭头拉了莫澜一把,当先扑向波光粼粼的伏波江。恶战一触即发,凶地不可逗留,莫澜紧随其后扑入冰冷的江水,心中却有几分好奇,契染口齿低沉含糊,她离得最近,却也没听清他嘀咕了些什么。
这一刻,契染终于明白过来,那自称韩十八的三界之客,孤身闯入深渊,孜孜以求的所谓机缘,究竟落于何处。诸天诸界,最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莫过于深渊,深渊之中,最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莫过于血战。他是冲着血战来的。血战旷日持久,镇兵镇将不死不灭,他要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生路,踏着尸山血海,肉身成圣,与三皇六王诸方之主比肩。
他来得太迟了,最混乱的那些日子已成为永远的过去,深渊主宰彼此达成一致,镇柱不可轻动,血战不可轻启,深渊平静了近万载,并且将继续平静下去,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兜兜转转四处游荡,以战养战,寻觅强敌磨砺肉身。这一路闯荡,死在他手下的对手可以列一串长长的名单,都铎,左彪,仇破虏,魏蒸,李涉江,赵传流,蓝胡子,惠无敌,人的名树的影,无一泛泛之辈。
他看着韩十八一路杀来,愈战愈强,大势已成,渡鸦岗上斩杀惠无敌后,再无人可入眼,只能将目光投向蛇盘谷中那地脉孕育的凶兽。若他最终斩了那凶兽,下一个挑战的目标又会是谁?
契染没有看错,莫澜没有说错,仿佛眼上的鳞片倏忽落下,魏十七愈来愈清晰看到了自己的“道”。
当年帝子明示暗示,催促他入深渊,寻机缘,他一直不明白这“机缘”究竟为何,落于何处。他一度以为,散落各处的“血舍利”才是个中关键,将其纳入灵机池,攫取血气,内孕神通,诸般变化,与“神兵真身”有几分相仿,但迦耶留下的法诀又将血舍利炼成一串佛珠,似是而非,别有深意。
寻寻觅觅,打打杀杀,命星映入深渊的天空,与星月争辉,十恶星躯亦水涨船高,及至引动星芒入体的刹那,魏十七豁然开朗,原来所谓的“机缘”一直落于身边,不离不弃,只是他未曾在意。
十恶命星是他命中注定的机缘,以星力锤炼筋骨,直至肉身成圣,舍此之外,别无捷径可走。
魏十七不知道当年天帝是怎样将命星秘术推向极致,成就紫微星躯的,也许是在深渊,也许不是在深渊。他也不知道,紫微星究竟本来就是帝星,还是承天帝之运数,脱颖而出,君临天下,一跃而成为帝星。不过此时此刻,他心如明镜,在远离紫微星光芒之外,在深渊浩瀚的天空,他的命星,十恶凶星,也有那么一丝希望,成为新的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