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鲸半沉半浮,乘着海潮南下,游入潜蛟海,眼看一天天逼近黄庭山,居延真人不愿再等下去,将真元一收,身形从九岳崩崖石中飞出,正待一鼓作气施展手段,眼前忽然一花,被一个颈挂佛珠、法相庄严的大和尚挡住去路。那和尚稳稳立于海上,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施主这又是何苦!”
居延真人心中一沉,那和尚竟瞒过他的神念,来得毫无征兆,荒北城是一座大林子,什么鸟都有,就是没有和尚,难道他来自别海他洲?他心中转着念头,沉声道:“和尚挡住去路,却是为何?”
那大和尚一脸悲天悯人,深为之遗憾,劝道:“真人既然脱了无边苦海,又何必回头,不如回转荒北城,负荆请罪,和尚愿在城主跟前说情一二。”
无边苦海,意指黄庭山斜月三星洞,话说到这份上,居延真人心如明镜,这和尚分明就是魏十七留下的手段,暗中护送妖奴南下,不过他有九岳崩崖石在手,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哪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动,荒北城,他是无论如何回不去了,这和尚既然看破了他的行踪,留不得!他微微躬身,口中道:“敢问和尚法号……”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袖中射出,电光石火,从和尚胸膛一穿而过,倏地回头,又从他后脑扎入,面门飞出。
居延真人伸手将银光捏住,现出真形,却是一枚无柄无锷的小剑,薄如纸,滑如鱼,瞬息之间,已将对手二度重创,那和尚却恍若不察,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身躯渐渐黯淡,隐没在虚空中,消失了踪影。居延真人心中一沉,指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小剑四分五裂,化作齑粉,窸窸窣窣落下。
肉身被玄空剑洞穿,非但毫发无损,反将玄空剑摧折,此人当是器灵一流,寻常手段无法击破,居延真人久经斗法,反应极快,忙将后脑一拍,祭起紫霞宝冠,霞光流淌,将周身罩定。虚空之中剑光一闪,霞光如风卷流云,倏忽湮灭,宝冠“轧轧”作响,一涨一缩,又抖出万丈紫霞。
居延真人稍稍松了口气,心知对方剑光犀利,忙不迭念动咒语,闷哼一声,从鼻腔中喷出一缕烟云,转眼涨至亩许大,将身躯团团掩住。这一朵石髓烟云来历不凡,乃是他年轻时游历大瀛洲,从地脉深处采得,藏于体内温养百载,有种种妙用,烟云不散,任对手有多少神通,都打不到他真身。
四下里只闻海风海潮之声,居延真人躲在烟云中等了许久,不见对方攻来,大为诧异,当下放出神念细细搜寻,方圆数十里,一寸一分都不放过,却白费心神,徒劳无功。难不成对方试探着斩了一剑,见无法破开紫霞宝冠,便远遁而去——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居延真人心神不定,不由长叹一声,犀利的杀伐之器殊为难得,玄空剑被毁,有如斩落了他一条臂膀,纵然凭借紫霞宝冠和石髓烟云立于不败之地,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居延真人正待破空遁去,忽然心血来潮,双眉纠结在一处,将石髓烟云分开一隙,凝神望去,却见数十缕纤细的剑丝若隐若现,微不可察。他心中一沉,这些剑丝貌似脆弱,却暗藏杀机,连神念都无法察觉,若是冒冒失失闯出去,八成会中了对方的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