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眼睛一睁来劲了:“你要多少?批一块二毛钱一个一千个起批。”
理解错了,老板以为他是要假货的,卞双林笑着道:“我不要货,我教你卖怎么样?”
“我都卖多少年了,还用你教?”老板不屑了。
“可你一个能卖到一百甚至几百吗?”卞双林鞠着腰,严肃而自信地道,老板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了,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睛看着他,卞双林很诚恳地告诉他:“我能……保证你今天能以最低五十块钱一个卖出来,卖很多?有兴趣吗?”
“有啊,这市场一天卖不得十个八个你能卖几百个?别说几百个把我这一堆卖了,我磕头认你当大爷。”老板撇着嘴,根本不信。
“那倒不用,我教你个办法,你分我两成利润就行了……要是不奏效,你这一堆,我全包了。”卞双林道,那极具亲和的面容,配着一身洗得白劳动呢服装,还真像一个浸yín 古玩的老鸟。
老板信了,请着他坐下,两人咬着耳朵,老板时而皱眉,时而狐疑,时而小声问两句,不过看样子智商不高,不太确定这方法管不管用,而且他问了:“这一个人干不了啊,我还得找帮手。”
卞双林审视了一眼这个市场的小贩,歪瓜一堆、裂枣成群,他笑着反问着:“别告诉我你是单干啊,一窝子相互打个掩护就行了,这个还用我教你?”
看来真尼马是行家,连这个坑人的潜规则都清楚,老板二话不说,信了。拿着部贴着胶布的破手机联系着谁,然后挨着摊一个一个走过,和好多摊主耳语几句,果真是一窝,都悄悄点点头。卞双林看到此处时,他慢慢地起身,站得远远的,靠着围栏,耐心地等待着。
等什么?
很快就来了,一辆显得有点破旧的吉普车泊到了围栏之外,车身上贴着“文物市场整顿”的不干胶字样,下来了两位制服男,拿着一摞传单着,偶而还贴一张。
是保护文物的宣传,捎带有打击文物贩卖的字样,那种烂大街的红绿黄传单,没人当回事。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路,就在卞双林觉得这个演员实是差劲的,他的精彩表演来了。
高个人的制服男使着话筒吼着:“各位藏友请注意,我们是文物保护局的,昨天我们接到通知,大同、修文两地了多起盗墓案件,已经有大量出土文物流向我市,主要就是各类古钱币……请各位藏友注意,现非法贩售,积极举报……”
喊了三遍,冷不丁有人嚷着:“胡子……胡子,你不是收了一批钱币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小摊的老板急切地收着摊
“等等,你别动。”文物局另一位上来了,蹲下身子瞧瞧,然后大惊失色地道:“啊?胡老抠,这什么时候收的?”
“不是收的,不是不是……那个……”老板傻眼了,解释不清了。紧张和惶恐的样子扮得很像。
“这是文物啊,能当古玩卖吗,跟我们走一趟。”另一位喝斥着,那嚣张的口吻,一瞅就是国家机关出来的。
叫嚷着,喝斥着,解释着,这个出土文物流向五原,被文物管理局抓了个正着的现场,迅围拢起了一拔人,正看着热闹,更多的藏友或许在暗叹着自己眼拙,哎哟,早现,买几枚多好。
两人带着人,一块破布收起了他的摊,不料关键时候,胡老抠飚了,胡拉把摊一扔,就往人堆里的钻,那两人就追,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等一会儿出了人堆,胡老抠早溜得远了,两人叫嚷着又是报管理处、又是报案,风风火火地驾车走咧。
平静的市场由此被打破了,那一包钱币几十枚,有藏友抢拾走的,有摊主拾走的,都知道马上就要面临收缴了,这价格很快就飚升了。
“五十,你那两个分我一个。”
“你捡了几个我都要,一个八十。”
“不卖,胡老抠是个傻逼,他根本不识货,这玩意到识货人手里,最少得五百一个。”
“看看,明朝的。”
“二百,二百一个给我……”
“我要……我出三百……”
没人注重其他了,都是在追着抢到钱币的人,哄抬着价格,几个以三百成交之后,价格马上涨到了五百,平时是恨不砍到白送,今天是恨不得把钱全掏给人家买回来,市场处处都是交头结耳的,谈成了袖筒里就交易上了。
还有更猛的,拿着厚厚的一摞钱喊着:“谁手里有,六百一个我全要啦!”
还就没人卖给他,买上的揣兜里,乐滋滋地跑了,这地方不能久待了,那些摊主也说了:赶紧走吧啊,风能太阳能都是国家滴,挖出东西来就不可能是个人滴,公安来了没收了我不退钱啊。
想想确实有理,买家揣兜里不迭地跑了。
喧闹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哎不对了,这股妖风吹得有问题啊,怎么一直有人卖钱币,那裤腰上、鞋底怎么就一直有货,一摸就能摸出一个来,卖好几百啊。
热度被吹起来,卞双林笑着慢慢踱步离开了,骗局会很快被戳破的,不过那些被骗的多数不会回来找后账,他们在赔点钱和当众承认自己眼拙智商低两者之间选择,大多数肯定选择前者。
那已经不是他关注的事了,他背着手,出了公园,步行了两公里,在路边看到那辆已经撕了“文物市场整顿”字样的车,走上前去,站到车边,车门开时,胡老抠那笑得像颗花椒的胖脸出现了。
“胡老板,卖的不少吧?”卞双林笑着问。
“哎哟,厉害,神人呐。”胡老抠竖着大拇指,恬笑着o
“呵呵,紧俏紧俏,越紧越俏嘛。很简单的道理吗?”卞双林笑道,提醒着:“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好嘞……这个我这个……”老胡拿了一摞钱,塞在卞双林手里道:“两千,别嫌少,市场那帮哥们究竟卖了多少我还不清楚。”
“不少了,谢谢啊。”卞双林收起了钱,同车的两人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好打,胡老抠一见人要走,急了,赶紧拦着:“等等,神人呐……我们那个……您看快中午了,要不一块吃顿饭,都没请教您的高姓大名呢?”
“呵呵,是还想请教点财捷径吧?”卞双林笑着问。
胡老板恬脸笑了,肯定是喽,这年头会捞钱的那才叫真本事,比如面前这位,一个馊招,还挺好使。
“那再教你一招,铜钱一堆,掺上铁粉、氯化镁、埋地七尺、藏三年……等出土时候,一层铜锈,基本就能乱真了,骗人也是需要时间,需要积累的。你开价才五十,别人都不会当真的……回见啊。”卞双林教了个法门,拍拍胡老板的肩膀,背着手,悠闲悠哉地走了。
两位同伙赶紧记着这个法子,胡老板却是景仰地看着卞双林的身影,那气场如此之大,以至于他都忘了要勤邀一聚了。
“老胡,这人什么来路?”同伙问,看样很惊讶于这么个馊招能收到奇效。
“高人呐。这尼马才是高人啊,一句话让咱们吃仨月。”胡老板神往地道,他知道,这种高人,恐怕他是留不下,请不来滴!
谁也没有觉察出这是一位落魄的高人,不过很快他的形象就变了,商场里出来后,他换上了一身很合体的西装,年轻了好几岁;美容美店出来后,他又成了满头乌,一下子又年轻了几岁,偶尔驻足在街头,那肃穆的表情,那清矍的脸庞,那忧郁的眼神,像一位案牍劳形的小公务员,又像一位生意繁忙的白领,也许什么人都像,没有人会联想到他是个服刑尚未期满的嫌疑人。
这时候,三个区,十一个巡逻队警力都接到了协查消息,甚至还有和这位卞双林擦肩而过的警察,可惜的是,偏偏只是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