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的时候,梁研正好醒了。
赵燕晰在她身旁睡得正香。
梁研起身,摸到鞋穿上。
屋里有人讲梦话,稀里糊涂来一句方言,梁研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没有停顿地打开门出去了。
客厅的老旧吊扇嗡嗡转,有人打呼噜,有人磨牙,空气里飘着男人的汗臭味。
梁研厌恶地皱眉,摸黑进了卫生间,拿拖把柄抵住缺了锁的门,撕两圈卫生纸铺在马桶上,脱裤子坐上去。
窗户玻璃破了一角,风将雨点刮到脸上,她眯眯眼睛,扭头看去一眼,视线突然停住。
这窗子居然没装防盗网,也没钉板子。
她想起来这套屋在二楼,赶紧提起裤子,扯开窗户插销。
窗户一开,风雨扑面,梁研抹一把脸,趴窗台往外看。
卫生间一盏小小白炽灯,光线暗,外头黑,梁研看不到下面有没有窗户。
雨很快将她的脸庞打湿,她踩马桶圈爬上窗台,叉腿坐着,一手抱里墙,另一手伸直往外墙摸,摸了一会,指尖触到水管。
这距离太远了,风险大,摔断腿划不来,而且赵燕晰身手太差,带着她更没法从这走。
梁研坐在窗上没动,她半湿的短发蔫嗒嗒贴在头上,狼狈得很。
但她脑袋却更清楚。
坐了一会,她将湿漉漉的右腿绕进来。
门边突然“梆”的一声——
拖把柄砸地上了。
客厅有人惊醒,迷糊中吼一嗓子:“谁呀?!”
“砰——”
又一声之后,卫生间静下来。
门口,一个男人顿在那儿,解拉链的手倏地停了。他看着趴在地上的梁研,愣了两秒。
显然,他没料到这个时间会有人在这里。
还是个女的。
卧室有尿桶,以往的确没有女人晚上出来用卫生间。然而梁研昨天下午才被分到这边,显然不熟悉规矩。
梁研捏着手肘,脸皱成一团,没忘拨冗抬头看他一眼。但她还没看清,就听见客厅窸窸窣窣,有人起来了。
梁研立刻扶墙起身,门口那男人却突然转过去。
“是我,放个水。”
他的嗓音粗哑得不太正常。
“哦,阿山呐……”外头人没再过来,嘟囔,“尿尿搞那么大动静。”抱怨完又回席子上睡去。
梁研迅速关上破窗,一转身,同那男人四目相对。
他们十分默契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梁研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晚上吃饭吃得最多,牌技巨烂,输了被人起哄罚唱歌,他唱了,一副闷哑粗糙的破锣嗓简直一言难尽。
梁研不合时宜地起了一手疙瘩。
“……你好了吧?”破锣突然出声。他似乎刻意压低声音,更哑了。
他走过来。
梁研一时没反应。
他在马桶旁停住,右手去解裤裆拉链,半侧着面庞扫来一眼,“好了就出去。”
梁研看到他的手,略微一顿,转身行动迅速地窜回了卧室。
六点半,混乱清晨。赵燕晰淡定地对着污脏的马桶刷牙,见洗手台空出来,她口齿不清地催促梁研,“去洗脸啊。”
说着咕咚咕咚漱了口,给梁研拿毛巾。
梁研接了两捧水冲脸,看着镜子说:“你不打算回家了?”
镜子里的赵燕晰一愣。
“看你过得挺自在,乐不思蜀了?”
“你小点声。”赵燕晰压着声音瞪着眼,却不是很凶。
她声音细,讲话软,天生温柔嗓。
但这个软软的赵燕晰在生活上矫情挑剔,至少以前是这样。
然而她现在住在这,跟一群不知哪里来的男人女人一块儿,共用一个洗手间,一个马桶,她似乎坦然接受了一切,尴尬的住宿,糟糕的饭菜,重复、单调、毫无意义的一日生活。
梁研抹干脸,转过身挂毛巾。
赵燕晰“啊”一声,“你胳膊怎么啦?”
梁研低头一看,昨晚撞破皮的胳膊肘又红又紫。
“这怎么回事?”赵燕晰凑近仔细看。
梁研将她一拉,贴着耳低声说:“我没耐心了,等不到你说服陈渠,就这几天,我会想办法,你跟我还是跟他?”
赵燕晰僵住,“啥?”
梁研托了托她的下巴,将她大张的嘴巴合上,说:“跟我走呗。”
赵燕晰咽了下喉咙,“你、你急啥,不是说好了么?”
梁研笑了一下。
赵燕晰打了个哆嗦。
“再不走,你脑子要洗成泥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