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恍惚中,舒茺觉得身下软软的,鼻端萦绕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
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眼前的光晕渐渐散开,世界却还是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见条纹图案的天花板,非常陌生。
舒茺扶着昏沉的头,艰难的坐起身。
由于没戴眼镜的缘故,舒茺眼前的景象仍是一片模糊,只有可辨的轮廓。
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墙壁,戳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她这是在……医院?
“醒了?”
病房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却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
舒茺吓了一跳,连忙向角落里看去。
模糊不清的光束下,一穿着黑色卫衣、带着黑色口罩、整张脸都隐在连帽下的男人静静坐在窗边。
有那么一刻,舒茺甚至以为是逆光的缘故。否则……怎么会有正常人把自己裹成这样出门呢。
即便是把那快要瞎掉的双眼眯成缝,她还是看不清男人的脸,挣扎了一会儿,舒茺才眯着眼找起了眼镜,但摸了半晌却也没有摸到。
“见过碰瓷的,倒没见过你这么碰瓷的。”窗边的男人又一次开口了,语调凉凉,即便是闷在口罩下,也没有丝毫温度。
碰瓷?
北京方言,泛指投机取巧,敲诈勒索的行为。
——舒茺牌词典。
她敲诈勒索?
舒茺茫然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卷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问句打断了。
“哟,小姑娘~你醒了啊?”
一鬓发微白的老太太惊喜的走了进来,“刚刚在路上可吓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舒茺仍是一头雾水。
瞧见舒茺那迷茫的眼神,老太太抬手,遥遥的指向那坐在窗边的男人,冷哼了一声,“这小子把你撞晕了,要不是被老太婆我看见,说不定他就肇事逃逸了!臭小子!”
“……”被称作臭小子的男人什么动静都没有,当然,如果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舒茺也看不见。
“哦对了,小姑娘,刚刚医生说了一大堆……我老太婆是不懂了~在路上你手里就捧了些书,连包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家。你赶紧拨个电话让家里人过来吧~”老太太转向舒茺,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谢奶奶。”舒茺张了张唇,声音有些沙哑。她这一定是低血糖老毛病犯了,不必让爸妈再跑来一趟。
“怎么不用?!”老太太立刻瞪大了眼,转头朝窗边的男人叫了句,“臭小子,有没有手机?”
“哗啦——”凳腿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响声,窗边,那戴着连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远远一抛。
手机直直砸在了舒茺面前的被单上,深深陷了进去。
老太太又朝那男人瞪了一眼,捡起手机,“我来打。”
舒茺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卷发,只好乖乖的报出了舒母的手机号。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舒茺……茺,取自茺蔚的茺……”
舒茺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老太太并没在意,只听了第一句,就举着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于是,舒茺又一次尴尬的终止了自我介绍,恹恹的垂头,摩挲着洁白的被单。
“茺蔚?”从老太太进来就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口中冷不丁的冒出两个字,似乎是有些疑惑。
舒茺一愣,诧异的抬起头。
“茺蔚,那是什么?”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重复道。
舒茺回过了神,连忙回答,“茺蔚……是益母草的别称,一年或二年生草本,夏季开花。味辛苦、凉。活血、祛瘀、调经、消水。”
抬眼扫了扫男人的脸,但由于没有眼镜的缘故,舒茺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因此,她第一次硬着头皮将“舒茺式自我介绍”说到了末尾,“《本草纲目·草四·茺蔚》中提到,'北草及子皆充盛密蔚,故名茺蔚。其功宜於妇人及明目益精,故有益母、益明之称。'”
“哦。”男人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应了一声。
舒茺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像,从来没有人在听完她这段完整的自我介绍后,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回应一声。
纯粹的,不带任何讽刺,不染丝毫讽刺的……应一声。
舒茺突然有些感动,觉得面前的黑衣男一下顺眼了许多。
虽然,她本来也看不清他。
“我,我没什么事了。你,你不用在这儿待着了……”舒茺搓了搓被角,“低血糖是,是我的老毛病了。恰好,我早上吃的少了些……和你没有关系的。”
黑衣男仍沉默不言,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舒茺摆了摆手,连声解释,“只要输好液,我就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男人仍是一动不动。
直到老太太在走廊打完电话走进来,他才有了点动静。
从老太太手中接过手机,男人头也不回的向病房门口走去,隐隐约约的,舒茺听到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讥笑。
原来……这人在等他的手机啊。
舒茺蓦然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好吧,就算这个男人听完了她的自我介绍,她依旧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