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贼诸部虽起事多年,然阶级局限性不会变,多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局势不利深藏太行群山中时,各部还能紧密合作共抗外敌;夺并州之后,各种利益冲突却多了起来,最大的矛盾是张燕要确立起自家霸权,而各部还想维持之前的独立。
除此外,张燕需要并州稳定,各部则想继续掳掠。
当局面骤然变化后,张燕立自家基业的心思过于迫切,或许也急着证明自家不比邓季差,忽略了不招人待见的贼人身份,相信以真心待人,并州豪族也能真心待他,最终走进死局去。
只需要一天时间,之前那虚假的大好形势就如积雪遇到炽热的阳光,消失了。
对于袁绍来说,轻松得灭张燕,夺回并州,太行山中再无大股山贼,总算是将公孙瓒、黑山两家死仇都完全拔除,此后天下任由驰骋,再无掣肘,自然是得意非常。
大胜的光芒终于使得辛评兄弟、牵招叛离去的阴霾散开,袁绍自觉名望又再提高了一界,当不再有前事发生,天下人笑的定为有眼无珠、不知好歹的这些叛离者。
可惜世上总是败兴者多,待袁绍又留高干整顿并州,自家归邺城后方才知晓,攻灭张燕的短暂时光里,少年时另一位好友、谋士许攸有家人在因跋扈犯罪,为留守邺城的审配收监,许攸求而不得赦,大怒,又跑往兖州投奔曹孟德去了。
许攸少年时,与袁绍、曹操皆为好友。
大胜之时的这一次背叛,终于让袁绍彻底动怒。
凭什么?
寒门子弟牵招跑去投奔邓贼不值当什么,但我袁绍家世、才学、名望、势力哪一样不比阿瞒强?当初阿瞒还是附于自家羽下才有今日,凭什么张邈、郭嘉、荀彧、朱灵、辛氏兄弟、许攸这一个个都弃袁而投曹?
虽然知晓现如今头号大敌是邓季,不能节外生枝,袁绍也不准备忍下这口恶气去,令郭图往赴陈留。问责曹操道:“孟子云夫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朱灵、辛氏、许攸背主南奔,孟德留之不遣,何以教我?或孟德取豫州,为自比同郡薛公田氏乎?”
孟尝君田文封地在薛,袁绍话中的薛公就是孟尝君。而薛地在豫州沛国公丘县,曹操老家是沛国谯县,所以曹操与孟尝君乃是同郡之人。
只是孟尝君“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誉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袁绍拿他来做比,足让曹操怏怏不乐。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前夕,曹操虽然已拥有司隶大部分地区,但多年战乱下来,这些地区都荒芜得很。关中更为混乱,战略意义并不大,还得分兵去驻守,钟繇这一时期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就是为稳固防线。
这也是分则力弱。
因为穿越来的邓季占据司州,这时候的曹操地盘变小了许多,但与袁绍关系未破裂。孙策、刘表又互仇,只需防备邓季一个,实力并非变小,当然还是远远不如袁绍。
大敌是邓季,被实力强的本初嘲讽两句,曹操也只能无奈听之。发作不得。
瞥着孟德木然装傻,郭图继续:“大将军之意,曹公若不忘盟好,当斩朱灵、辛氏、许攸,将首级送归邺城。否则自此再难为友!”
传完话,郭图自归出营归去,这次他倒不贪索钱财。
若真斩杀掉这几位,自家成了什么?日后还有谁敢来投奔?曹操自然不会听从,不过也得想法子化解本初之怒,郭图走后,急聚众文臣来相议。
事因自家而起,议事前,辛氏兄弟、许攸都先行告罪。
曹操主座上摆手示意不需计较,又乘机说了些拉拢人心的话语。
待孟德问计,谋主郭嘉方道:“欲平袁氏之怒,舍利便可!今岁孙策讨庐江太守刘勋,为安荆州外屏,黄祖遣部众往援,孙策先破刘勋,再败黄祖,并斩黄祖之子黄射,一战之威震动江左,豫章太守华歆称降献土。今普世皆欲伐邓,然孙氏出虎儿如此,荆州颤栗,刘景升已不可持,讨司州必借袁军之力。袁绍所以破黑山即裹足不前,唯恐自损而使主公得利也。今欲平其怒,壮其行,不如遣使往告,其取上党之时,主公可为前驱,出军先伐司州,待本初响应,两军共讨逆,若事成,我家只取一郡之地足矣,其余之地尽可归他!”
辛评惊呼:“岂非大亏?”
曹操、荀彧、荀攸、程昱等闻言皆笑,他弟弟辛毗在后面扯了下衣袖,见别人都不出声,只好代为解释:“往来商贾皆言,邓季治司州,精华尽在河南,天下凋敝,河南民却不下六七十万之数。能得此郡,亦不弱其余六郡之合!司州七郡,又只河南与曹公相邻!”
能得此人,倒不枉与本初起隙,曹操开口道:“司州卒兵,岂为易与之辈?此战便胜,本初兵马亦当受大损!”
同样初来乍到的许攸也急于表现自己:“然其兵虽精,却不足外侵!此战便败,亦无虑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