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叔家如今的居住点是山脊下的一个大村寨,原本的主人不知是遭了兵祸还是逃亡,整个村子全早都不见人影,留下许多破败的房屋,如今安置着九十余户南阳来的人家,加上几里外山坳中的三四十户西凉民,就是拴马亭甲屯现有的全数居民。
按司州惯例,甲屯为亭所所在,许多五十户,留下的空缺是给将来安置本地的卒兵们的。
“申兄幸苦!”
待申叔父子引着马群靠近寨门,本屯屯长王谷斜靠着株酸枣树,打了声招呼。
虽认识还不足两月,对方却已帮了不少忙,申叔早已没了生疏感,笑着应过,申丑也下了马,过来见晚辈礼:“阿叔在此歇凉?”
王谷笑着摇头,对申叔道:“今日有事,亭长令各户主戌时三刻往碾场相聚,归家且唤阿嫂早些造饭!”
不知详细,第一次听到要聚会,申叔吃了一吓,按惯例惊问:“可是要征役?”
王谷忙摆手:“不相干,不相干!邓公治下无徭役,岂有假焉?”
再问他,王谷亦不知晓何事,只催他父子速归家吃饭。
将马群赶入家门前马厩中,羊羔抱入屋内,申丑自溜去逗弟妹玩儿,申叔连声催着妻子做饭。
晚饭只得一菜一汤,并且没有油腥,不过量够足,让五个孩儿都能吃饱,一家人已很满意。
不过申叔今日没胃口,胡乱垫吧几口,便放下碗筷,起身出门去碾场。
约定的时间还远远没到,碾场上却已聚起许多人来,居住在几里地外山坳中的本地西凉人也有人到了。
申叔很快混入其中,参与人们之间的相互打探,但没有人知晓真正答案。
天色越来越暗,直至全黑,有人点起火把、火堆照明。
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又一起猜疑一阵子,才见屯长陪着亭长施施然行来,却不见游缴、三老。
黑暗中分开人群,屯长先跳到石碾上,叫人把火把打过来,先按户头点完名,才换亭长颜伯跳上去:“今日聚诸位于此,只为告知,五日后各户需出劳力,往丁屯外开窑制砖!”
亭长是官,申叔更听王谷说过,自家这位亭长乃天子近卫出身,随过董卓,选入司州卒兵后干的又是斥候,乃是位豪杰人物。
只是未闻言及钱粮给付,便是这般人物也要被质疑的了,全场安静一会,颜伯还未有它语接上,便有人壮着胆大声道:“邓使君治下不征徭役,官府欲用民夫,需雇请!今如何又征?”
“此非徭役,然亦无钱粮!”颜伯之前停顿,等的就是反驳声,有质疑才能让民众迅速掌握各种法规,这是县令下达的任务。他满意地解释道:“本郡少石,郡守令各县亭自制土砖,以建民屯坞堡!需知凉州地广民稀,又经乱得久,深山中不缺贼寇乱兵,卒兵尚不及尽剿,恐马贼、羌氐先趁乱祸害于民,坞堡需得速建!本亭制土砖、建坞堡,乃为诸位自家事也,为性命计较,各屯各户皆需出力,正好趁农闲速行事!”
迁徙来的民众一路上中早见过,听闻制砖是为自家修建那样的坞堡,俱都欢喜。
多数人已经没有意见,见之前那人插嘴颜伯都没有发怒,申叔忍不住开口问:“他等农闲,小民家尚需养马,劳力不足!”
颜伯果然不以为意:“你等替官府放牧之家,正好驱马往窑场驮砖!不堪用者亦勿再放牧,可留厩中,使家人幸苦些,打草喂食。”
“官府马匹,若有损伤,实无力偿还,小民万不敢使之驮砖!”
见申叔小翼模样,颜伯呵呵一笑,调头对屯长王谷道:“为使你等爱惜官家牲畜,若驮砖时有损伤,由屯中公仓赔偿,如何?”
王谷接上:“我等民屯新立,各家俱无余粮,尚无公仓!”
“无妨!可暂欠一年,来岁再还!”
两人几句议定,颜伯又大声道:“为助吾等早日建起坞堡,邓使君特自司州雇民来用,不日将至。建坞堡,司州民皆熟工,然雇请花费亦重,此由官府给付,无需诸位知恩回报,只求皆勿惜力!屯中当每日记各户之工,待坞堡立,若共议出工不足之户,不许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