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义心中一个咯噔,他装作不以为意一般来回打量着宴敛,余光却紧盯着对面的叶长启,叶长启虽然一副欣慰模样,可是捏紧的袖子却将他此刻恐惧担忧的心境暴露无遗。宋从义之前也只是心有猜疑,可是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这宴敛的身份。
如今孝熙帝大庭广众之下把宴敛提出来,难不曾是知晓了他的身份?宋从义心中猛的一抖,对上孝熙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这位宴状元乃是远山先生的弟子,以前倒是没见过,如今一看,果真是才貌双全。”
“哦,是吗?”孝熙帝抚掌一笑,回转身来冲着文官一列的叶长启说道:“叶太傅觉得呢?”
叶长启笑眯眯的说道:“这小子乃是寿宁伯后裔,陛下觉得眼熟,倒也不奇怪。”
“这样啊!”孝熙帝沉吟一声,忽而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老大人屹立朝堂四十余年,论资辈,也是四朝元老了。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叶长启心中难以平静,眼前的孝熙帝他越发看不透了,只得说道:“陛下谬赞了!”
“是吗!朕也是这样觉得。”
群臣顿时一阵涌动,被孝熙帝的言行弄得摸不着头脑。便是孝熙帝如何将老世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能当庭出言嘲讽啊!
“陛下,何意?”宋从义面色一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朕曾听闻前朝徳懿太子,为人谦恭有礼,德厚流光,虚怀若谷,无人能出其右。”孝熙帝缓缓说道。
宋从义等人的面色越发冷冽。
“朕做太子之时常以徳懿太子为标榜,”孝熙帝一顿,“故而收藏了不少他的画像。”
“自那日殿试之后,朕瞧见状元公的风姿,便觉得很是熟悉,与那徳懿太子面容竟有五六分相似。于是,朕便遣了人将状元公的来历探了个究竟。”这样说着,孝熙帝挑着嘴角,手指头在宴敛的手心勾了勾。反正有宽大的袖子挡着,他倒是无所畏惧。
宴敛躬着身子,握紧了在自己手心作乱的手指头,眉眼不由的柔和下来。
“竟没想到,这位状元公竟是,徳懿太子嫡孙!”此话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众人心头。朝堂之上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想起孝熙帝方才那句讽刺的话,原来是应在这上面,叶长尚等人若是个忠于前朝的,何必连宴敛都认不出来。若是忠于孝熙帝,那便更是讽刺了。
叶长启悟了,从召北光城士子入京开始,孝熙帝就已经在算计了。他百般容忍叶家和北光城的频频动作,让他们只以为孝熙帝是想招揽拉拢他们。而如今孝熙帝这一出却是狠狠的给了他们一巴掌,怀柔是假,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
只要宴敛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孝熙帝绝对会将宴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老世家,北光城,哪个敢有异动!
正是好算计,不愧是梁王后人!叶长启等人只觉得前路渺茫。
孝熙帝坦然说道:“状元郎既然是徳懿太子嫡孙,依照族谱序齿,那便是朕的堂弟了。”
底下哗啦跪倒了满地的大臣,起先只是老世家和帝党的人,而后其他的大臣也纷纷跪倒在地。大殿之外的众新科进士压根听不清楚太和殿里说的是什么,只好跟着这些大臣跪倒在地。一时之间,还站着的便只剩下了宴敛和孝熙帝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