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c市星澜酒店,黄家嫁女,婚宴办的很气派。
门口闪着很大一排字,祝新郎王建军和新娘黄金殊二人新婚快乐,甜蜜恩爱,百年好合。
这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是会住出问题的,黄金殊跟王建军算是青梅竹马,太了解彼此,各自的缺点都一清二楚,一个是瞧不上,另一个是当哥们,他们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所以平时相处就没顾虑,打打闹闹的时候,也没去管那条无形的界限,结果发现关系不对了,已经为时已晚。
他俩前后去找施凉,问怎么办,施凉给的是同一句话——你认真想想,如果是喜欢到无可代替,那就在一起吧。
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年。
黄金殊跟王建军中途分分合合的,闹了几次,无比确认过了,对方无可代替,他们心里就踏实了,也才有了今天的婚礼。
前来的宾客都是c市上的了台面的人物,冲的大多都是黄老爷子黄半仙的面子,王市长也来了,他不是以亲家的身份,考虑到政|治影响,在他没退休前,没有让孩子认祖归宗过的打算。
王建军他妈去年病逝了,临走前拉着王建军的手,说他还有个爹,就是那谁谁。
名字如雷贯耳,整个c市无人不晓,不等王建军震惊愕然,再仔仔细细的问个明白,人就断了气。
王建军这人五大三粗,头脑和体格都是,他没细腻的心思,给他妈办后事的那几天,黄金殊和施凉一直陪着,他有爱人有朋友,不是一个人,这就行了,爹什么的,不要也罢。
“建军,恭喜啊。”
有老同学打招呼,王建军笑脸相迎,他长的人高马大,又是硬气的五官,再穿一身西装,男人味出来了,安全感十足,挺受女性青睐。
那同学是一女的,胆儿大,能在别人的婚宴上新郎,一看就是个能干大事的。
黄金殊从隔壁那桌敬完酒过来,挽上王建军的胳膊,她的脸上带笑,声音压低,“晚上收拾你。”
王建军求饶,他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身影,立刻拉着黄金殊去看,“阿凉——”
施凉是临时出差,刚下飞机就过来了,风尘仆仆的,却依旧在踏进大厅的一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五年的时间过去,她越发的美艳,也越发的成熟性感,骨子里的风情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的自信,以及拒人千里的强势,只是在她垂眼的那一刻,眉眼之间会涌出几分模糊的东西,近似是迷惘。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黄金殊跟王建军高兴的走过去,跟施凉来了个拥抱。
“那我以后不得被你俩说死,”开着玩笑,施凉端起酒杯,和他们碰杯,“新婚快乐。”
黄金殊说笑,“我跟建军什么时候喝到你的喜酒啊?”
王建军挠她。
黄金殊还在说,“阿凉,你跟萧大哥在一起二十年了,他上个月过的四十二岁生日,我们看着都急。”
王建军改成掐的。
黄金殊疼的拍回去,“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坏人总是我当。”
“我心里有数的,”施凉抿了口酒,“金姝,建军,你们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黄金殊欲言又止,被王建军拽走了。
有人认出施凉,立马低着身段过来寒暄,一个两个,接连不断,张口闭口的施董,婚宴上充斥的阿谀奉承味更浓了。
施凉的眉间爬上疲意,她走到角落里,独自饮酒,不知不觉就醉了,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扶着,耳边响着好几道声音,有黄金殊,王建军,黄父黄母,陈沥沥。
还有谁来着?
施凉的意识在做挣扎,好像没有了。
她清醒时是在酒店里,熟悉的头痛欲裂,大脑空白。
“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陈沥沥把水递过去,施凉低头喝了两口,“一场婚宴成了应酬,还好我去的路上吃了点东西。”
“吃什么了啊,不就是半块巧克力吗?”陈沥沥忧心的说,“你这几年忙的都快赶上台机器了,胃溃疡没好,饮食方面也不注意。”
当年公司元气大伤,如今更胜从前,这中间的付出难以想象。
施凉无奈,“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她拿走水杯,“这次我去见了几个脑科专家,把你爸爸的病例告诉了他们,那边说尽快给我答复。”
“谢谢姐,”陈沥沥叹了口气,“我爸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施凉说,“老人家怕寂寞,有空多陪陪他。”
陈沥沥说,“我会的。”
“姐,今年的年会你回去吗?”
“看情况吧。”
“这酒真不是好东西,”施凉揉太阳穴,黑色指甲往掐进去几分,“喝完了头昏脑胀。”
“那你还喝,”陈沥沥闭上嘴巴,又忍不住说,“姐,你是不是还……”
施凉淡淡抬眼,陈沥沥静若寒蝉,那个名字,那个人都似乎早已被五年的时光尘封腐烂,不清楚是忘了,还是刻意的不去碰。
房里的气氛有点僵。
直到手机嗡嗡的声音响起。
施凉靠在床头接电话,“喂,张总,不用客气,抱歉,明天我有点私事要办,有机会再请您吃饭,一定会的……”
陈沥沥把杯子放床头柜上,带上门出去了。
通话结束,施凉搁下手机,她起身去看c市的夜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a市,却还是不能当做是自己的家,那种归属感很难感受的到。
施凉把长发拨到肩后,她抱着胳膊仰望璀璨星空。
有风往窗户里钻,施凉眯起了眼睛,那些人和事在这个夜晚无声无息的翻了出来,摊在她的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
盛光德判刑,他最信任的刽子手和盛馨语一起失踪了,第二年,赵世昌被抓,赵家败落,赵齐不知去向。
那三个人看似不足为患,放到一起就是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施凉不亲眼看着他们走向各自的结局,她寝食难安。
尤其是赵齐。
她必须亲手解决。
敲门声响了,施凉以为是陈沥沥,她去开门,见了门外的人,微微一愣。
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可以掌控万马千军,让其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并且送上绝对的忠诚。
说的就是施凉面前的这位。
男人的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眼瞳浅灰,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他的身上有一种贵气,气度沉稳而内敛,姿态一派儒雅。
施凉看到男人手里提着的粥,闻着香味就知道是徐记的,“你怎么来了?”
萧荀握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顺势推门进去,嗓音低沉悦耳,“肠胃不好,少喝酒。”
施凉拿另一只手去抓抓后颈的一块皮|肤,她用上了力道,抓出些许红痕,“黄金殊跟王建军结婚,我一时没控制住。”
她发现男人肩头的点点白色,“下雪了?”
萧荀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刚下没多久。”
“都是腊月了,也该下了。”
施凉把男人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凝重色调不见,威势仍存,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仿佛仰视着自己不可跨越的存在。
或许是那时候,施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眼眸如寒冬里的冰石,将她的痛苦和仇恨一同冻僵,那一刻的感觉在心里刻下的印记太深太重。
所以在往后漫长的十多年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些拘谨。
萧荀曲着手指去点施凉的额头,轻笑着,“小丫头,你想什么呢,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施凉的思绪回笼,这人不笑的时候,线条冷峻,一笑,就是春天里的阳光,温暖的可以让人一不留神就深陷进去,他可以很随和,也能冷漠残忍,她跟在对方身边这些年,还是捉摸不透。
“我在想,你是不是该有白头发了。”
萧荀不禁莞尔,“早有了。”
“有吗?”施凉诧异,“我怎么没发现?”
萧荀低了头,要她自己看。
施凉还真在男人的发丝里拨到几根,犹豫着要不要给拽了,就听男人说,“留着吧。”
她于是就松了手,“那就留着。”
时间过的太快,也太草率,十几年就这么匆匆没了,只留下几根白发。
粥一共两份,萧荀是来这里吃晚饭的,也没打算离开。
施凉拿勺子在粥里翻搅着,把那点肉丝全挑出来搁角落里,再一根根去吃,“今年的年会我想回总公司参加。”
不做应答,萧荀后靠着椅背,“徐记换师傅了。”
“没有吧?”施凉嘴里有食物,声音模糊,“味道跟以前吃的一样啊。”
“那是你太久没吃,记差了。”萧荀说,“上次跟我坐在桌上,像这样安静的用餐是什么时候?”
施凉不说话了。
她的余光里,男人叠着腿,指缝交叉,随意放在腹部,那是一种闲适随意又强硬的姿态,如同一头休憩的雄狮。
萧荀把施凉快掉到粥里的一缕头发握住,给她弄到耳后,自然的去摸她的耳垂,“你这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施凉放下勺子,“我没发现粥的味道变,就是肉丝的份量少了。”
萧荀把自己碗里一点没吃的肉丝全拨给她。
套房装饰很有格调,每一处细节都非常讲究,这家酒店是萧荀众多产业之一,施凉很久以前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经商的。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名称和行业。
外界的人都信,个别不信的,都是已经脱了层皮,或者在地府游荡的。
施凉打开烟盒,自己拿了一根,问萧荀要不要。
萧荀收拾桌子,“我在戒烟。”
施凉猛地扭头,她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响她问,“为什么想戒烟了?”
萧荀把袋子和纸巾扔进垃圾篓里,看定她,“你说呢?”
把烟戒了,兴许能活的更久一点,也能等你追上来。
男人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也不记得当时是说笑,还是认真。
施凉有些心烦意乱,她把烟,正要去找打火机,一只手就伸过来了,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也很有力量,指甲修的干净整齐。
那只手看着就是拿笔的,虎口却有很明显的茧,和它的主人一样,都能轻易让别人的判断力出错。
施凉把打火机拿走,垂眼点了烟,她摸着打火机左下角的那片四叶草,“不好戒的。”
“有结果就行了,”萧荀拿出笔记本办公,“我记得你一向不在乎过程。”
施凉有些孩子气的把烟灰弹到地板上,“你先戒,要是真戒了,我也试试。”
萧荀说,“好。”
施凉扫了眼他打开的文件,捕捉到几个字眼,不自觉的就坐了过去,“你要对付容氏?”
萧荀并不对她隐瞒,“明后两年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