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娘笑眉笑眼的打着折扇,观赌场里的人,肩膀上的财神火个个都被拍火小鬼吹的顶旺,站起身拧到小和尚身边问:“裴公子,你吓唬小孩儿来着?”
裴公子也只是笑,遥遥看着几个小鬼卖力的吹着,几分无奈的道:“我只是说,若再不听话便全送到金山寺敲钟去。”
敲钟有那么可怕吗?原来孩子都怕念经啊。
白素贞很喜欢看裴文德笑,那种干净的不染一丝纤尘的剔透。她不知道一个年将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纯粹的温柔,或许是因着他的佛,他的道,也或许是他的善,和他的本性,她更倾向于后者。
这世间,有太多打着大慈大悲的名号,自认为杀尽天下所有妖魔便都是善人的仙了。却显少有一个如他一样,愿意花世间去区分,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的恶的人。
点倌儿未及白府这三人的到来,会让整个赌坊陷入此等“困境”。眼见着周遭众人赢了一波又一波的银子,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却直觉此事必然同白素贞三人脱不开关系。
他是凡人,但是他们掌柜的可不是好糊弄的。上山之前王掌柜就在内室留了一窝可以化出人形的妖,点倌儿一看裴文德站起来就准确无误的要往第三间供着香案的内室走,心知这是遇到了行家了,连忙率先冲到里间,将掌柜的留在罐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那都是一些蛇虫鼠蚁之流,倒在地上以后整个屋子都瞬间腾起了青烟。妖落地便化了人形,都穿着王记赌坊看场子的衣服,个个表情都是凶神恶煞,自屋里出来就一部分冲出去清场,一部分去拦小和尚。
老白近些时日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粗俗了,不甚喜欢这种打架斗殴的场面,眼神一撩青宴,说:“青爷来吧。”
青爷自认也是倜傥公子,但是她说话了,你又能如何。青宴鼻子里嗤笑一声,懒洋洋的自手中绕出一道青光,眨眼就将在场的妖精扣了个七七八八。
青爷还是闻不惯屋里那股子香烛味儿,嘴里忍不住带出几声咳嗽,扯着点倌儿的衣襟笑问。
“赌场也有打烊的时辰?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你之前也没定出些规矩,人家这厢赢了你便赶人走,不怕传出去说你们输不起银子?”
青宴的这一番话,明显是说给在场的赌徒们听的,这话说出来就是一呼百应的。在座的哪个不是在王记赌场吃过亏的?这会子刚赢了点势头,又有哪个是肯走的。
一时之间场子里又闹了个沸沸扬扬,有厉害的甚至抓了骰子倌儿逼着他再开局。
骰子又哗啦啦的摇了起来,点倌儿看着着急,又因着妖精们也被困住了不知如何脱身,急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拱着手对青宴和白素贞说:“小的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赚您几位爷的银子,现下掌柜的不在,小的也没那个做主的本事。您好歹也给小的一条生路,再这么闹下去,掌柜的回来非剥了小的的皮不可。”
点倌儿这么说,无非是看青宴瞧着和善,殊不知这位爷性格是个不辨喜怒的,他笑着,可不代表他是要饶你。青爷只觉这东西身上的香烛味呛到他了,手腕自下而上一抬,直接甩的他撞上了最北角的石桌上。
点倌儿被摔了个眼冒金星,再抬眼去看那位爷时,吓得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斜坐在那张石桌上,温润和善的问:“疼吗?”
点倌儿抖着身子说:“疼。”
“那就乖一点。”
点倌儿想,他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抹恍若魑魅魍魉的笑。
王记赌坊的牌桌又继续开了起来,当日有幸在场的人都赢回了本钱,还赚了好些到兜里。素贞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末了小脚一抬,自椅子上下来,抬手卷了骰倌儿手里的骰子盒抛到地上。
“该拿的都拿回来了,便都自去吧。这个营生虽不好,到底也是因着你们心中过重的贪欲。这里头有你们看不清的道道,我懒于解释,也不耐烦同你们多说。日后若还有人愿意进这赌坊,再输的妻儿哭闹,房院全无便是自找的了。”
场内的人其实也早看出了今日来的三人非同寻常,白府里的白大仙之前有得缘见过的,也都知这三人有着旁人没有的本事。
没人愿意触了大仙的眉头,也没人敢得罪钱塘县的头号女流氓,手里的银子既然都回来了,便也不敢再做停留,纷纷道谢之后抱着银子回家去了。
点倌儿看人都走了,心里还是满嘴的苦涩。再一看裴公子拎了屋里的香盒出来,抬手比了一个奇怪的法印,屋里的阴气又都被他装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罐子里。
点倌儿心知,这是将那些东西都收了,待要出声阻止,自己又没有那个本事。便是连地上的那群妖怪也都被化回了原形,统一的装进了另一只罐子里。
素贞也不刁难跑腿的,东西收完了便拧着步子跨上小和尚的胳膊,留下一句:“莫说不给你们活路,抓来的东西若是王道灵有本事要,便让他去柳九巷的白府去寻我。”
点倌儿只管垂头丧气的应下了,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后知后觉的反应道:“她怎么知道......我们掌柜的......叫王道灵的?”
入夜的钱塘县已经过了早春时节的那股子凉意了,三人漫步在大街上,迎着一地的月光白地,竟是难得品出些往日没有的惬意。
只是白娘娘走了两步便说自己的腿脚累了,走不动了,要人背。
法海禅师明知这东西又要开始难缠了,抬眼一看青宴还在,又觉得很开心,几步上前同他说道。
“她说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