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诺与慕容晟睿毫无顾及的亲爱动作自然落入南木宸眼里,南木宸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却依旧固执道,“冷言诺…。”
“不可能。”冷言诺看着前方的南木宸,眸光如定,“南木宸你想来也该是了解我几分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纵然我与他和离,可是却并不代表我能接受另一个男子。”
“你…。”
冷言诺面色笼上轻寒,看着南木宸,“离开天慕之后,我因为体内真气所蹿,眼睛失明,可是眼睛看不见,心才会更加的清楚,有些事情也被我顺理得更加清淅,那日,城墙之下,到底是谁封我声穴,想来,就不需要我说了吧,你既然与花千尧一起算计我,你觉得你口中所说的对我的爱,到底又有几分纯真。”声声字字,没有逼问之意,只是娓娓娓陈述一个事实。
南木宸身子微怔,有些事情,他以为她不知,却不知道原来她竟早已看透。
“可是他那般伤你,于你所痛早超我不止百倍千倍。”南木宸声声辩解。
冷言诺摇头,“南木宸,离开南国那日,我既然能控制算计南国四方城门,又如如何会算不到一些事情呢,离开天慕之后,我给了自己与他十五日时间,所幸,在十五日之内,他出现在我身边。”
身后慕容晟睿身子突然一怔,她给出自己十五日吗,她竟然……而他,好险,竟然差一点就错过了她。
“冷言诺,你真狠心。”慕容晟睿抱着冷言诺的双臂一紧再紧,可是想到她肚中还有孩子,又微微放松力道。
那份无言的差点错失彼失的情意就这一个微小动作间传至彼此心间。
“从头到尾,你就没打算过接受我是不是?”南木宸开口间,语声已经冰沉,前方不过五十米处,是他此生深爱的唯一女子,纵然他算计她,可是他的心却早就为她沉沦,她为何……。
“爱就是爱了,没有任何理由,南木宸,你如今这般又有何意思?”冷言诺面色微,“今日你退,自此,我们两不相欠,如何?”冷言诺看着南木宸,眸光越加深寒,“否则,我不介意,让此处血染山红。”一字一句已经表明冷言诺的决心。
“冷言诺。”南木宸的声音几乎是从心里撕裂出来。
十八暗卫浑身气势散发,宛香与寒霜同样面色森凉,前方,万把箭驽所对,倪月与倪衣站在南木宸身旁,看着自家的主子,看着前方马上高坐的冷言诺与慕容晟睿,有一些沉动的因子,终于是积淀得太久而要激发吗。
倪衣眉头沉得更深,主子如此为冷言若,她竟然…。心中怒意使然,再也顾不得多许,身子一纵,袖间铁链一甩,直刮向冷言诺。
那铁链上尖刺反勾,幽光闪闪,呼啦着狂猛之势在漫出一片光舞。
南木宸蹙眉,却并未阻止,冷言诺看着那迫在眉心的铁链,在慕容晟睿出手之际,飞快的伸出手…。
一把抓住。
抓住。
“小姐…。”
“诺姐姐…。”
“……”
所有人皆在此刻震惊,就连出手的倪衣落地之时,目光看着冷言诺闪过惊骇。
以冷言诺抓住铁链那瞬间的气势,她明明可以躲开的。
那铁链不是寻常之链,链身除了看得见的法刺,还有以肉眼极难分辨出的细如牛毛的小刺,根根虽细,可若是扎入人的皮肤,那……
鲜红的血顺着冷言诺的指尖,顺着被她抓住的铁链流淌而下,灼伤了谁的眼。
南木宸眸光一合,似不想看见眼前一幕。
而十八暗卫此刻也微微心惊。
“冷言诺,你疯了。”慕容晟睿方才明明一掌要对着倪月挥去,却被冷言诺生生挡住,而今,看那手中刺目的血红,慕容晟睿心中焦急的失了颜色,对着冷言诺吼道。
冷言诺偏过头看着慕容晟睿,“不要紧,你若想活着看着我们的孩子出身,就少动内力,乖乖的就好。”
慕容晟睿一怔,一怔之间,指尖紧捏得发紧,袖子一飞,一飞之间,那铁链脱离冷言诺之手,随着倪衣倒退数步,倪衣始料不及的跌在地上,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吐了出来,倪月慌忙上前扶起倪月,查看其体内,面色大惊。
“看着心爱的女了在自己面前受伤,而我却能无动于衷的,才不是你冷言诺所爱的男子。”慕容晟睿快速接过冷言诺的手掌,那手早已经血肉模糊。
寒霜已经奔了过来,几乎是颤抖着手紧张的拿出瓶瓶灌灌递给慕容晟睿。
慕容晟睿一心只关注着冷言诺的手,任衣袍被那血染湿,毫不在意,只一点一点,极尽轻柔的给冷言诺将血迹擦拭干净,上药,动作温柔,面色沉暗中那眸中更有毁痛的深深疼惜。
“冷言诺,天慕那一日伤你,已是我心中最痛,如今,我就在你身边,又如何能再让你痛。”直到将冷言诺的手包扎好,慕容晟睿的声音方才低低传来。
南木宸从始一至终没有语言,他目光森凉转而垂下,看着马上两人,明明不过几十米之近,却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两个人的世界,谁也不能闯入。
天地似乎都于此刻静了。
风过,阳光尽退,苍穹都憔悴的变得灰暗,暗沉黑云在天际处滚动,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南木宸就那般站着,看着那两人,看着自小与他暗中交道无数次的男子,看着此生他终开心扉却还是晚了一步的女子,看那女子以血来绝绝的明志,告诉他,她的心她的人此生已经属于了别人,他与她永远隔着一道跨不了的鸿沟。
一路走来,其实,他的爱又何曾纯真过,爱,是真爱,可是的确,他的算计,是她爱上他,而他,他的算计,是放走她,从头至尾,只想她安康幸福。
他自小就居太子高位,品皇宫阴谋,堂九重血腥,看似锦高琉璃,一人之下成人之下,如今更是登高位,看似,他什么都有,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看似不随于心,其实早就的看得明白,那一日的惊鸿一瞥,卷去了他沉封的心,也许此生,他的心还会为谁开启,也许不会。
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南郁北,南木宸眸光似动了动,又似没动,而那眸光正好落入慕容晟睿眼中,两相凝视,无关绸缪,无关生死,只是有些事情,他们恰恰好都想到了一处,仅此,而已。
谁知道呢。
“慕容晟睿。”南木宸突然道,“我输了。”
三个字,是南木宸的立场,那二人间无声的天地不容任何人觊觎。
两个人的世界,从来就是多一个人太挤,少一个很空。
南木宸身后万千弓箭手不动,倪月扶着倪衣原本也被那马上冷言若与慕容晟睿旁若无人的动作微微震憾,此刻,听着自家皇上这句话,心中更为惊动,既而终是低了头扶着倪衣向南木宸走去。
慕容晟睿与冷言诺二人同时看向几十米开外的南木宸,依如初时那般,他眸深似海,卷起海光线点点,可是终究是有些什么东西变了。
只是,此刻,那眸中似有涌动的一丝情意终是抑制着的退化了。
骄傲如慕容晟睿,拥有同样一丝血缘的南木宸又何其高恃,可是此刻,他认输。
“南木宸,你输的只是心。”冷言诺道。
“我只是晚了一步,冷言诺。”南木宸手一挥,身后弓箭顿收,人尽数退去,静站半响,南木宸转身,没有再说什么,身后跟着倪月与倪衣一步一步缓缓离去。
“他,终是死心了。”冷言诺偎在慕容晟睿的怀里,看着消失在水平线尽头的黑衣锦袍男子,眸中带起一丝清风过境般的释然。
“我们不会输。”慕容晟睿突然用手挑起冷言诺的下巴,趁其不备,狠狠在其唇上印下一吻,在冷言诺慌大的眸子中道,“下次,不可以这般冒险。”
“窥伺的势力如此多,此去天慕遥远,能积蓄一点力量是一点,慕容晟睿…。”冷言诺另一只手突然攀上慕容晟睿的脖颈,晶光灼灼,“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话落,主动献上一吻。
缠绵似水深旖柔,似都要将对方的呼吸抽空。
十八暗卫与寒霜的等人此刻都偏开脑袋,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尴尬,有的却只是感伤。
情魂引,这害人的东西。
“继续出发。”慕容晟睿一声令下,十八暗卫一半在前,一半殿后,寒霜与南郁北,还有宛香慕容晟睿相护两边。
一行人走得不算招摇,也无刻隐避。
……。
“皇上,真就这般让他们走了,你…。”树林里,倪月终是忍不住再问出口。
“你觉得我们能赢?”南木宸看着倪月道。
倪月微愣,万箭对区区二十几人,纵然天慕皇上与冷言诺武功高强,也不可可能轻易的全身而退,皇上这意思…。
南木宸突然轻然一笑,“她今日敢毁苗宗,如何会没有安排,只是,我应该庆幸还是该自叹,她用如此方式来让我成全…。”南木宸微微苦笑一声,然后一叹,“冷言诺你的心啊,我终是猜不透,得你得天下,果然,天机不欺我,只是我少了一分慕容晟睿的运气,与他可以不顾一切,可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你生为你死的勇气,你之福兮,我之成全。”
“皇上…。”一旁倪月终是明白过来,看了眼旁调息的倪衣没有说话。
“传信,我们即刻回国,天下之乱,我们静守一隅吧,让黑衣铁骑相护,这一路回去怕是不会平静。”南木宸双手负后看向冷言诺与慕容晟睿离去的方向,一双幽深如海的眸子里波光深凝,终是对着身后吩咐道。
倪月似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下去传信了。
……
南国。
御书房里,南宫宇儿死死盯着三皇子,“太子哥哥应该就要回来了。”
“你是在担心他会把冷言诺带回来吗?”三皇子放下一本奏折,语气中含着淡淡微讽。
南宫宇儿小巧精至和脸上绽开一丝笑意,“不会。”
“哦?”三皇子双手枕于脑后,往后一仰,似等着南宫玉儿的答案。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冷言诺,太了哥哥也是人中龙凤,凤表龙姿,天下少人之比,可是如冷言诺那般的女子只能与天慕皇上站在一起方才是她的最终之地,我看得到。”
“嗯?”三皇子微子往前一倾似乎来了兴趣。
南宫玉儿突然走近三皇子,“你没爱过人,你不懂,天慕皇上看向冷言诺的眼睛与冷言诺看向他的眼神是相互的,而冷言诺对于太子哥哥的眼神,就如太子哥对我一般,所以,我不担心冷言诺会伤太子哥哥,更不担心太子哥哥会带会冷言诺,天慕皇上…。”南宫玉儿看向窗外开得满庭香的百花,面容沉淀间似多了无限明然,“那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男子。”
三皇子从头到尾看着南宫玉儿,看着这个即使内有心计,可是面上洒脱娇然的女子,曾经她娇然,可是眸底有深深的沉郁,而今,他只在她身上看到了两个字——长大。
“玉儿,你终于长大了。”三皇子突然起身,走向南宫玉儿。
南宫玉儿偏头看着三皇子,眉眼一弯儿,“所以,就算是以后太子哥哥爱上任何人,只要那个女子也能如太子哥哥一样付出,我,都不会反对,只要能看着他,安好,快乐,此生,我便足矣。”
……。
冷言诺与慕容晟睿一行人一路急行,一路越城池,过山林,终于出了烈国境内,有了宫月的吩咐,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只是刚出了烈国边城急行不过几百里之后,原本就沉郁的天际远处,便有箭羽细数而来,如牛毛遍地,更似天下箭雨。
众人心神微凛,纷纷趋全力阻挡。
一波又一波,却都弹开。
“花千尧,既然来了又为何不现身呢。”冷言诺突然对着远处道。
慕容晟睿衣袖一挥,为冷言诺刮开无数迫然而来的箭羽,此刻也看向远方,眉心蹙起。
“她不会死心的,想来在回到烈国的半路,就折弯向烈国而来,她对你之心,不可尽也。”冷言诺显然猜到慕容晟睿的心思道。
“哈哈哈……”随着一阵笑声,天际尽头,一红衣女子,身后携黑压压的黑衣人自水平线尽头,一点一点显现。
“冷言诺,没想到你不只解了体内真气,竟然还怀着孩子欲以与晟睿一起回天慕,你真当我是死的吗?”花千尧纯然一幅女子之装,声音宛若天赖,却透着一丝丝的尖厉。
虽然已经知道花千尧是女子,可是当真见到花千尧女子之扮,宛香与寒霜,甚至南郁北,慕容晟阳还是微微吃惊,这样美的女子,这世间竟然有,只是那美,太过妖艳美丽,美得让人觉得有些阴沉。
“花千尧没想到…。”慕容晟阳趋马与冷言诺和慕容晟睿的马并排着话未尽,可是不悦之意已经十足。
花千尧足尖一起,不过转瞬间已经在十米开外,此刻看着马上的慕容晟阳,花千尧恍然一下子明白什么,嘴角露一线阴沉的了然,“我说,当日我遍寻皇宫都找不是到皇上,那日,有人来禀,我还不信,没曾想,竟然…。呵呵…。”花千尧看向慕容晟睿,“晟睿,你瞒得我,可真够沉。”
“花千尧你能不要摆出一幅被抛弃被背叛的模样吗。”南郁北此刻趋马上前,极为不悦的看了眼花千尧,“我记得受害人不是你吧。”话落,还很是不悦的拧了拧酒亮的眉,以示对花千尧的鄙夷。
寒霜此刻坐在南郁北身前,闻言,偏过头看了眼南郁北,突然觉得一下子南郁北顺眼好多。
接受到寒霜的目光,南郁北冲其挑挑眉,“霜儿,我上道吧。”
“还差点。”寒霜又别过头,不再理会南郁北。
南郁北面色一郁,没再言语。
宛香看着花千尧,就是这个女子才让小姐与王爷这般……
“没想到堂堂南国齐王如今竟然跟在一个丫头身边,受冷眼冷调,却还甘之如饴。”花千尧看了眼南郁北,语气同样不善。
“你现在最应该的是回顺国安稳朝局。”慕容晟睿突然开口。
“晟睿,你心中现在一定恨不能杀了我吧,可是你又不能杀我对不对。”花千尧看着慕容晟睿,眉眼中多了柔和,红衣飘荡,更衬姿色艳若瑰丽。
“花千尧心理扭曲到你这份上的我也算是长见识了。”冷言诺此刻看着花千尧,眸光凉寒。
花千尧走近一步,唇角微弧,“不管怎么样都好,我今日都不可能让你们回到天慕,晟睿,我爱你不比冷言诺少,为何你就不知道呢,既然你如此固执,我只能使用强制手段了,你们不过区区几十人,就算你们留有暗手,也不可能对付得了我身后上千铁驽手。”花千尧说话间,手朝身后一指,一幅大局在握。
“花百寻应该提前回到顺国了吧。”冷言诺突然道,
“冷言诺相识这般久,你巧舌发簧,我又如何不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花千尧冷笑。
“千尧,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慕容晟睿此时开口,开口间,面色笼上沉郁,手一挥,周围突然涌出无数男子,皆衣袖纷飞,可见其袖底一个雪色印纹。
正是雪阁之人。
“禀阁主,副使让我们来助于你,烈国之事他自会处理。”当中一个男子上前一步对着慕容晟睿恭敬的道。
慕容晟睿点点头,那雪阁之人瞬前上前来数百人尽皆将冷言诺与慕容晟睿护在中间。
花千尧在看着那几百男子出现之时,潋滟眸光似凝结一般,语声含着苦笑,“我以为你信任于我,让我可以支配无忧阁,没曾想这雪阁才是你最大的力量,难怪,难怪……”花千尧抚了抚胸口,“晟睿,说什么放过我呢,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能活罢了…。不过…。”花千尧双猛然抬头,一双桃花眸细细盯着慕容晨睿智,“你觉得不过几百人能了阻挡得了我。”话落,后一挥,那原本黑压压的人之后,似乎又涌出一批人。
十八暗卫在雪阁出现这时原本面色微松,可是此刻,纵然高手如他们也微向心惊,他们自然是高手,可是花千尧所带来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看那气势,同样是以一抵十的人物,万万不能小觑。
“那便看今日鹿死谁手罢。”慕容晟睿话落,手对着空中一挥,突然两个男子压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待花千尧看清那男子面容之时,顿时面色大变。
“晟睿你……”
“千尧,这些年,不只你算计得深,我看在眼里,只是在一次次给你机会罢了,你杀了元浩,我没有与你计较,也只是想着让你收心,只是没想到……”
冷言诺也看向那由两名雪阁男子押着的男子,轻而,面色微微一笑,难怪,她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原来竟是……
“为夫总得要比你强一点才好。”慕容晟睿紧了紧搂着冷方诺腰身的手低声道。
冷言诺摇头,这个人啊,果真是腹黑天下无其出。
宛香看着那男子,心中也恍然明白,心中既而一松。
“你为何会在此,你不是一直待在南宫王府吗?”花千尧对着那男子怒道。
那男子一袭白衣,眉目温弱,书生气由于内而发,一双眸子不似花千尧的桃花眸,可是依然碎光潋滟,吸人神色,此时看着花千尧,却没有言语。
“不得不说,这真是最聪明的一局棋,这世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之处,南宫王爷那般两面三刀游刃有余聪明明绝绝的人物若是有一天知道他的第四子竟然早就被偷龙转换,估计不知该气成何样,当然…。”冷方诺面上绽出一丝笑意,“若是花百寻知道自己的儿子今日只因为他的女儿不肯让一步,便身死异处,那真是……。”
“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算计啊。”慕容晟阳接语。
“冷言诺,你以为我不敢?”花千尧眸目寒得能碎出冰的看着冷言诺,继而双看着南宫晨,“你屋内四周都面布了暗唢,且皆是武功出类拔粹之人,如何你被掳了却还无人发觉,你…。”说话间,气不知何处来。
南宫晨抬头看了眼花千尧,依旧没有言语,一丝温弱的面上没有表情,眸子里却流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冷言诺目光落在南宫晨身上一眼,眸光微凝,而后又移开,看着花千尧,“天色将暗,时间不多,我可没时间久等。”
“晟睿,你好,可真好。”花千尧已经咬着牙齿说话,随即一双眸子看着冷方诺中,“冷言诺,你当真觉得我不敢吗,今次你们面对烈国一切,就算步步绸缪也不可能之深,如此好机会,若是今日放过,他日我若想再抓紧到你们,那就难如登天。”
冷方诺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慕容晟睿同样没有说话。
黑云越压越低,凉快风过,举世瞩目的三人就这般相互对视,沉郁中的肃然气息在一层一层往外蔓延。
花千尧手抬起,“射……。”
只是一个字未落,便听冷言诺冷冷道,“花千尧,你确定你今日能拦得住我们。”冷言诺说话间,手微一拂,顿时无数浓烈而精魂的的气息沉沉蔓延过来,那些人皆着青色素衣,转眼间便落在冷言诺身前,同样,不下几百人。
来人个个面色肃穆,气息可拔日月。
“这是……”这下连南郁北都微愣了愣,细盯着来人服饰看看半响,几乎与十八暗卫同时出口。
“墨门。”
“参见门主,总使大人让我们前来接应你。”来人中当先一位唯一的服饰上纹着花纹的男子走向冷言诺,对其微微一礼。
冷言诺抬手,示意无须多礼。
而周围,众人愕然,除了宛香,就连寒霜都睁大一双眸子,然后有些吃味的看着冷言诺,“啊,小姐,你竟然是墨门门主,与无忧阁雪阁,箭门比临而排的墨门门主,小姐,你……”
“早告诉你,你早就被南郁北套出话儿来了。”冷言诺一句话,便松了寒霜的心,寒霜一怔,猛然然明白过来,是啊,好像,南郁北总是会有会意无间的提及,等等等,难道…。寒霜犯然看向南郁北,“你早就投靠了王爷对不对。”
南郁北耸耸肩膀表示很无辜,“我是南国齐王,忠于南国,如何会帮天慕皇上,只是……”南郁北偏过头看了眼慕容晨睿,“只是有那么一个人与他就算了千般算尽,却都不想她受到伤害,而已。”
那个人是谁,冷言诺自然知道,所以她才会化干戈为玉帛,宁愿手伤来向南木宸明示自己的心意,他之恩,她记,他之情,她不欠。
“冷言诺,你果然不简单,竟然是墨门门主,你可真有本事。”
冷言诺笑,“不及你有本事,你有狡免三窟,我又如何不能步步算计。”话落,反手一招,来者几百个箭门之人自有阵形,同时冷言诺笑而转阴寒,“方才给你选择,你不愿,那如今,你就没得选择了。”
冷言诺话落之时,那南宫晨一直面无表情的面上似乎多了一丝神色,却又很快消散下去。
花千尧眸光更寒,手一挥,身后黑压压的的人突然涌上前,与此同时冷言诺手一挥,两方人马终于交战在一起,这一处,顿时血光弥漫,刀剑飞舞。
而隔着那衣袂翻飞,血刃红光,花千尧与冷言诺和慕容晟睿三人静静相望,终于…
“那我看今日到底是何定夺,我就不信。”话落,间,花千尧猛然对着自己胸口一拍。
一拍之间。
“扑”吐血的不是花千尧,相反是慕容晟睿。
“慕容晟睿…。”冷言诺慌忙扶住就要从马身上栽下去的慕容晟睿。
“皇上…。”
“哥哥…。”
“怎么样,冷言诺,你不爱她吗,那我就偏要你心疼,情魂引不只是单毒,而是双毒,想来你该是知道的,而且,此消彼长不说,我又是主蛊,所以…。”花千尧说话间,手抬起,作势又要拍下……
“住手。”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清丽娇喝,语声急如电。
花千尧看了眼那方向却没理,手径自就要拍下,冷方诺同样看了眼声起方向,再看着花千尧就要拍下的手,身姿一起,掌风已然挥向花千尧。
看着掌风呼过来的冷言诺,花千尧不管不顾,用另一掌击挡住冷言诺的掌柜风之寒,继续拍下…。
冷言诺眸光一寒,顺手取下手中簪子,夹内力击出这一击,远比那狂风乱拂的掌风,携天雷之势直击向花千尧。
花千尧面色大骇,当真花容失色,足尖一点,身子在空中急速后退。
冷言诺步步紧退,手掌将簪子吸回掌中,袖底剑一翻,“叮”银光一闪,直逼花千尧眉心。
“你不能杀我,我死,晟睿也会死。”
闻言,冷方诺眸光一北,却依然没有顿住,她早非曾经的冷言诺,武功精进早超花千尧,剑光直袭向花千尧没有丝毫停顿。
那一剑,风云都似动色,天地山岚都忽被携走黛色,若被击中,绝无生还。
十八暗卫看见了,雪阁,墨门之人,宛香,寒霜,南郁北都看见了,也听到了花千尧的话,可是这一刻,他们心痛,却下意识的不约而同的没有阻止那剑。
这纠缠的,终要一个解脱。
慕容晟睿同样没有动,他主宰一切太久,如今,交给冷言诺来决定。
而花千尧身后之人想动,却被那强劲的力道给震在原地不能动弹。
南宫晨此刻终一地抬起头看着花千尧,眉中出然一担忧的神色。
“扑”剑入肉的声音,闷闷响起,带起血气弥漫。
所有人看到那一瞬间,天空中掠过的一个白影,如蛟龙般的快速,似乎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扑过来…。
冷言诺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承受她那非常之剑的女子……
花千尧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看着那个向来娇弱,甚比西子的女子,看着那个她早已熟悉无比的背影……。
而此刻,慕容晟睿抬起欲说什么时候手僵在空中,然后,垂下。
他是想要阻止那个身影的。
“静之……。”冷言诺轻喃出口,并极快速的接过姚静之摇的下坠的身子。
“静之……”冷言诺抱着姚静之落在地上,就要去拔那剑。
“不要。”姚静之看着冷言诺抬手阻住冷言诺欲以抽剑的动作,“这一剑,我。知道…的。”
紧随落地的花千尧此刻同样看着那血染一幕,看着躲在冷言诺怀里的姚静之,眸中惊愕之色难掩。
与此同时,所有打斗倏然顿住,分向两边。
“为什么?”冷言诺将姚静之的头摆放在自己的臂弯间,轻轻问。
“言诺,我…。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在死之间,能听到你这样唤我,你可知,天慕城墙那一日,每说一句,我的心同样不舍,不过,没曾…。想,…你能猜到…咳咳。”姚静之咳了几下,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染红了那雪白出尘的衣衫,那面色本就早退了红润,苍白一片…。
姚静之抬起眉眼看了眼冷言诺,眸中细数言流过,似在表达着什么,冷言诺咬了咬唇角,终是抬起手,在姚静之手上几下一点,这是将姚静之全身所有力气都凝聚于此刻,她知道自己那一剑,她也在那一声娇喝起,听出了她的声音,可是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谢谢。”姚静之感激的看了冷诺一眼,力气恢复一些,“我于晟睿是知己,生不可割舍的知己,你……五岁那一年,我去璃王府找晟睿,然后便看见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子,就那么一眼,便凝了我从此后的所有芳华,。”
“我知道,所以我第一次进皇宫时,你对我格外好,总是有意无意让我展露风华。”冷言诺沉喃道。
马上,慕容晨睿此刻已经下了马,向姚静之与冷言诺走过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的出现,你的出现证明我的一切都没有白费,我早就命不久矣,一日一日不过都是向天借来的,南宫习……他。是你的人吧。”姚静之道。
“嗯。”冷言诺点头,“是那日在南国淑仪殿里你发现的吧,你又何其的聪明呢。”
“呵呵…。慧及早逝,这是当年天机老给予我之言,如今终是……”
“静之,她不值得啊,她不值得啊,以你之心早知她是女儿身,如何……”
“越是深陷,就越逃脱不得啊,就如同你与晟睿一样不是。”姚静之这一刻微笑坦然。
冷言诺偏头看了眼那站着不动的花千尧,眸中一丝无奈一丝恨,她知道,花千尧听得到,或许从始至终她都知道。
“她不知我的另一个身分,不知我就是荣清王府的荣清音,我知道,她一直派人监视着我,可是我,一直却还要装作不知,甚至我哥哥之死是她所为我却依然无法报仇,她想斩除一切留在晟睿身边……直到遇到你,冷言诺你是一个异数,我与晟睿……”
“我懂。”冷言诺眸中丝丝扣扣的心疼流荡,初见,她似携着九天流云般的飘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眉宇间更是三分病弱,三分无奈,三分惆怅,一分笑悦,而今…。
“哥哥的死,我无能报仇,我最能仅能够做的就只是为让姚国公府一脉能够享受盛名不衰,所以,我向皇上求了这个名。”
一旁慕容晟阳看着地上虽语声平然,可是血色早无,鲜血已经漫红整片草地的姚静之,眉宇微深,似也想起那日姚静之长跪殿外请旨。
“我懂,你的苦楚,我明白,天慕城门那日,我懂,你,太傻……”冷言诺语声微近哽咽。
慕容晟睿走至冷言诺身边,手轻搭上冷言诺的肩,那是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姚静之看着慕容晟睿与冷言诺眼底露出一丝欣慰,然后对冷言诺道,“我与晟睿是义,于她,是情,可是情义两全,我无法…。无法…。我知道荣亲王爷的儿子是你派人治好的,除你之外我想不出来是何人,谢谢你,为我偿还一笔债,真正的荣清音早在五岁那年便芳华早逝,那一年,我爱上了花千尧发,那一年,我看着他……那一年,她非他…”
冷言诺原本缠着纱布的手紧握着姚静之的手,用力,再用力,任血浸透那纱布,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姚静之的。
“对不起,原谅他。”姚静之用尽毕生力气凝定冷言诺的眼眸说下最后六个字,终是芳华终尽,风起,是谁在低声清诉,凝化那十多年的爱恋。
原谅他,原谅她,直至最后,姚静之还是在担心着花千尧吗。
有一种隐忍其实是蕴藏着的一种力量,有一种静默其实是惊天的告白,上天对待这个聪慧的女子何其残忍。
那一处童稚青华,一入眼便是一生,到最后芳华零碎,才看清心中之欣喜原不过是一声娥娥扮男儿,是谁负了谁。
纵然她聪慧如斯,七巧心灵透,又如何走如自己结下的死局,心已上锁,如何能解。
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身影,正是冷俊轩,依然从容清雅,其身后跟着面色肃冷的箭门之人。
冷俊轩看着地上早闭双眸的姚静之,抬头看了看天,一抹伤色流过。
良久冷言诺起身,“送姚小姐回天慕国公府,厚葬,以后位之礼,自今日起天慕在一日,姚国公府便承袭不退。”语声清冷似一磅重弹,可是却无人言语。
以后位之礼葬,那…。
寒霜与宛香只是怔愣半响,亦未再过度纠结。
“花千尧,你骗了这天下多少人啊。”冷言诺转身,一袭紫衣在风中飘荡,轻纱柔婉却掩不去此刻面上冰霜,声声字冷,字字声寒,似万万千不化的冰一层层的敲击着花千尧的心。
花千尧脚步微微踉跄后退半步,姚静之竟然…。原来从头到尾她都知道,她的哥哥是他所杀,他派人在她身边监视她,原来,她竟然…。她那么聪慧的女子或许比晟睿早发现他的身份,竟然…。
“她从头至尾只是不想让我伤害你。”慕容晟睿站在在冷言诺身旁同样看着花千尧。
花千尧眸光似被灼了轻雾,此刻,看着地上那具鲜血染红的绝华女子,她一生命运之坎坷,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吧,她体内的蛊毒,他也有份下啊,这个女子,竟然……
“走。”花千尧突然手一挥,欲以离去。
冷言诺这边并未予以阻拦。
“晟睿,我于你之心,不会灭,终此生,我都不会。”风中传来花千尧决绝清洌似要划破暗沉苍穹的声音。
细雨,密集而下,似也在见证这一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病若西子胜三分的不染纤尘的女子艰幸而又甘心之饴的一生。
冷言诺仰起头,任雨铺面而来,任那冰凉侵眉容颜,如果当日她在南国拆穿荣清音的身份…。如果,那日天慕城门之下,她说她都知道…。如果,方才她没有动杀机…。如果…。
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最该的如果,是那一年,她可以出现,阻止姚静之遇见花千尧。
可惜,终是如果。
“这么些年,为了克制体内蛊毒,她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她得了自己最后的居所,于她,是幸。”慕容晟睿走过来轻轻将冷言诺搂在怀里,语似低喃,似安慰。
只有他知道,这个看似狠心狠情的女子,是对敌人狠,对身边的人是如何的义,姚静之,其实她们很像啊。
冷言诺看着慕容晟睿,因为花千尧方才那一番动作,此刻,他如玉容颜上没有半丝血色,薄如樱的唇瓣上还带着一丝殷红血迹,心突然一痛,冷言诺一下子扑在慕容晟睿怀里,双手捶打着慕容晟睿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我猜,为什么非我我自己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般互相算计,为什么啊,如果第一次见我,你就说清楚,如果第一次见你,我也袒露心扉,是不是就不会以遇到这么多。”语声哽咽,泪水和着雨水打湿了慕容晟睿的衣襟。
慕容晟睿任冷方诺打,却不动分毫,细雨笼罩着两人,如水墨渲染的画,只余心叹。
箭门之人,墨门之人,雪阁之人,十八暗卫…。纷纷看着那雨中两人。
冷俊轩看着那两人,然后偏开了头,走上前,抱起了姚静之的身体,他于冷诺本就又爱又恨,这么些时日,早就被打磨了棱角,一切的深谋,在此刻,于他都不重要。
“我先护送她的遗体回天慕。”雨帘中传来冷俊的轩的话。
冷言诺这才停止动作,看着那个雨帘中俊挺如竹的男子,男子眸中曾经那些于她的恨与复杂的爱色全部退去。
真没想到,冷俊轩竟然是姚静之的人。
一步一步,姚静之要她大放光芒,要她来克制花千尧,要她这个异数来改变慕容晟睿的命运……
十日后。
冷言诺与慕容晟睿出现在天慕城门口,而在距离城门口八百里之远,慕容晟睿就命人上了仪队。
天慕新皇亲自迎接冷言诺回国,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同时下诏,封冷言诺为天慕皇后,往后他不说,终他慕容晟睿一生,只娶一后仅此一妻。
诏意一出,天下哗然,天慕群臣皆惊。
然而冷言诺与慕容晟睿没有理会群臣的哗议之声,入京第一件事便是给予姚静之厚葬,厚葬之规格,也更让群臣惊讶。
惊讶之余,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从头到尾,冷言诺负责所有之事亲力亲为,以妃位,按后礼葬,由皇后亲自操持,姚静之也可算是千古第一人。
因着这震憾,而慕容晟睿与冷言诺回国之后又大是建树,朝中又皆是心服冷言诺之人,所以哗议很快淡下去。
没多久,大街小巷子所谈皆是天慕皇后与天慕皇上如何恩爱,关于那和离这事竟像是从未发生过般。
不过慕容晟睿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和离书当日早被他摧毁,又哪里来的和离书呢,天下说评之人都只道这是帝后之间小吵一场把戏罢了,更多的还是对于帝后之间情比金坚的羡慕与佩服。
而此时,四国关系看似平和实则严峻,可是云里雾里也让人看不破时局。
又是五日过去,天慕恢复一片平静,但是远方苍穹黑云暗沉,谁又能知道那暴风雨何时来临。
“真不是去看看他。”玉无忧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自长长玉阶尽尖而来,每一步都跨了无数光华。
冷言诺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轻抚了抚肚子,不足三月,孩子还未显怀,可是她却觉得那孩子似已以他体内生长了千万年般。
看了眼玉无忧,看着玉无忧此刻与慕容晟睿一样的容颜,冷言诺轻叹一口气,“我不去看他,或许他还能活得久一些。”
“你已回京五六日,你知道,于他而言,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冷言诺轻闭了闭眼,又睁开,而后轻笑,微含自嘲,“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自欺欺人…。”随手一抬手,“走吧。”长长的紫色如水宫裙衣摆流溢出璀璨华光。
冷言诺当了皇后之后,并没有珠钗并摇正装华丽,相反,发丝轻挽,未添一物,就连皇后装也穿得素丽。
可是素丽中,却让人看一眼,便知不可亵渎与僭越。
御书房内,宁公公看着冷言诺进来,忙行礼,“皇后娘娘千岁。”
“嗯。”冷言诺点点头,虽然她不喜欢这些虚礼,但是身份使然,她前世又是那般位置,习惯得也很自然,对着宁公公摆摆手。
宁公公立刻懂了,向前几步,轻拧了一处,楠木桌岸后面的门向两边而开,静滞半响,冷言诺终是抬步而入,身后玉无忧紧跟着走了进来,却并没有进入暗室,只是对宁公公点了点头,宁公公领意,合上了暗门,将此空间交给那两人。
只是合上暗门之时,宁公公也不得不嘘声一叹。
长长的石阶延及而下,冷言诺一步一步走得缓慢,长长裙摆划过石阶,幽光暗暗。
“我还是等到了。”幽幽容间中响起男子沙哑的声音。
闻声,冷言诺站住,几步之遥,隔着那轻纱薄帘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身影,动了动唇,竟一下子失了声,是啊,她说什么呢,说谢谢,太浅,说感激,太淡,说什么也弥被不了一个男子一生之命,说什么也弥补不了男子一生之容。
“我好怕,我等不到啊…”男子沙哑的语声中透着一股欣慰,似在最后时刻,终于得见一人一面而心满意足。
“何苦?”冷言若终于开口,开口间,人却已经向那床榻走近,纤纤素手挑开帘幕,看着躲在床榻上的男子,他双目已经没有焦距,却还是拼命的看向冷言诺的方向,“不苦。”
不过两个字,便让冷言诺即时潸然泪下,她已前从不哭,前世那般苦她没苦,今世这般累,也不如此刻般的哭,只为这个拼命一切只为了她的男子。
“不要怪他,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你,他只想活得久一些再看看你,再陪在你身边,为了不让花千尧发现,他才不得已,必须而为之,这天下间,没有人能比他更爱你,能为了你尝受那万般千痛……我听说你有了孩子,你们两人的孩子一定不简单,幸而,你熬过去了。”床榻上男子语声沙哑,却一字一句落在冷言诺的心中。
“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最后。”冷言诺轻轻握起男子露在被子外面已经骨瘦如柴的手,一滴泪滑落在上面,淹没了曾经的毫无心计。
“一定会的,你能带着孩子抵御万难,他在最后能改变主意,又如何不能改变。”床榻上男子轻轻抬起另一只手,升在半空,而又嘴角露一丝苦笑,然后落下,却落在冷言诺接过来的手心。
空气中相对沉默无言,久到那原本低若而沉的呼吸都已经停止。
冷言诺就这样握着沈男的手,那个憨厚摸头的纯朴男子,为何要卷入这些血雨腥风。
任泪水如决堤的湖,一路以来,她真的太累,为她一人,连累这么多人死去。
为了慕容晟睿,姚静之在情与义之间徘徊,为了她,沈男舍身弃命,至死都不能有自己的容颜,入南宫,处处伪装,地道里成全她的取舍…。这一生她亏欠的何其多。
“沈男,来世,不要再遇见我,一定不要。”不知过了多久,冷言诺起身,掩好被子,放好帘幕,即使她知道,那个人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却还是依旧固执的这般做,似乎这也只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御书房内,暗门开,宁公公看着冷言诺的面色,似斟酌着说些什么来安慰地,可是唇蠕动几下,终还是静默下去。
“玉无忧,有办法,能恢复沈男本身的容颜吗?”冷言诺道,眸中透着坚定。
玉无忧颔首,“晟睿早吩咐过。”
冷言诺眸色微动,原来,他早就为这一切做好准备,可是却唯独他自己……
冷言诺点了点头,“走吧。”话落,与玉无忧并肩而行,出了御书房,一路向寝殿而去。
入殿门,过层帘,那床榻上,安睡着一个美至如画的男子,正是慕容晟睿。
自那日,慕容晟睿与冷言诺一同进京之后,慕容晟睿撑着身体下了诏令之后,便晕睡到至今,因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所以这些日子里,大家看到的皇上,自然是玉无忧。
一旁寒霜与宛香站在一旁,面色也自慕容晟睿晕睡之后没再笑过,因为他们的小姐自那一刻起也没有笑过。
“没有找到?”冷言诺突然对着暗处道。
半响,暗处落下一道身影,一又幽暗的眼睛看着冷言诺,“属下有负皇后所托。”来人正是莫名。
“属下就差把绝名谷翻过来了,可是…。”莫名看了眼床榻上紧闭双眸的慕容晟睿,终还是退后一步,没再言语。
玉无忧看向冷言诺,绝名谷,原来,她早知,不仅知,还派人去了那谷内寻找,只是…。
“小姐,我们可以去找尊者啊。”寒霜道,冷言诺已经和他们说了,圣宫尊者就是袖渊之事。
冷言诺摇摇头,“师傅如果有法子,早就解了,断然也不会发生这般多之事,更何况,自从慕容晟睿与花千尧背道而驰之时,花千尧必定暗中做了什么,那日圣宫继位师傅都没出现,想必为了给他控制体内之毒,耗费不少。”
闻言,宛香与寒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遥遥无边的灰暗。
“难道真的只有花千尧……才能解此毒。”玉无忧突然道。
“这世间如果绝名谷无解药,那再无一处有解药。”冷言诺突然向床榻边走去,语声很轻,却带着一股极伤的深凝,手轻轻的勾画着慕容晟睿精致如玉容颜。
“自然会有忍不住的。”冷言诺突然冷声道。
“禀皇后,殿外,成王世子求见。”宁公公上前来禀报道。
玉无忧拧眉,“需要将晟睿藏起来吗?”
冷言诺突然极为古怪看了眼玉无忧,而后摆摆手,“不用,宁公公,让他进来吧。”
“哟哟哟,这下是真的睡沉了。”成枫一进殿内,便毫无顾及的走进了内室,瞟了眼床榻上了的人道,眉宇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玉无忧眸底冰冷闪过,却转而明白了什么,下一秒看向冷言诺,却见冷言诺对他点点头,“我早知他会有所决定,只是不知是以何种方式,所以提前让成枫回了天慕,所以…。”
“难怪,那日,成枫对你…。竟然…。”
“她从来不是个简单的角儿。”随着声音,殿内突然飘进一个身影,眨眼间落地,玉树临见,剑眉星目。
“师傅让你来的。”冷言诺看着来人。
南宫宇看了眼床榻,然后看向冷言诺,“你可真是狠心,把他交给花千尧不就什么都好了吗?”语气中竟微微带着一丝责怪。
“纵然我可以接受,他醒来若是知道我以这种方式解了他体内的情魂引,怕是此生,都不会原谅我的吧,…。”冷言诺自失的摇摇头,“他曾经说过,清白这种东西他从来不予理会,我只要是我就好,所以,他也只要是他就好,可是如果我当真那般做了,那我便不是我,而他,也不再是他。”
一段话落,满殿寂静,南宫宇眸光凝了凝,终是没再说什么。
“成枫说吧,顺国有什么动静?”冷言诺看向成枫道。
“花千尧带着三十万兵马在天慕边境叫嚣,看来她之心当真是…。”成枫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等的就是她出手,去准备吧,我亲自去见她。”
“冷言诺,你现在是孕妇。”南宫宇极不赞同。
“玉无忧不能去,他要在朝中坐政,提防暗手,你来了,更不能离开,要时时刻刻看着他的动向,注意他的脉息,虽然我用内力压住他体内的毒,可是难保没有意外,李若风现在也已是朝中主力,朝中派系甚多,他也不能离开,如今,就只有我和成枫能动。”
冷言诺话落,轻拍了拍肚子,“更何况,我不信能在那样艰难的环境外中存活的孩子会受不得这点动荡。”
众人无声,不得不说,冷言诺早已将所有事情分析得完美。
第二日,冷言诺与成枫清点十万大军,即刻出发。
六日后,快至边境的冷言诺与成枫和大军却收到一道让天下人唏嘘不已的诏告。
南国公然诏安告与顺国之合议取消,与天慕皇上怎么说也有千丝万缕关系,以生与天慕相生相息。
这则消息倒还好,更让人唏嘘的是,身为冷方诺的娘家,烈皇竟然下诏,全立支助顺国,与顺国同契之好,两国共赢共利,相生相息。
本该与天慕唱反调的南国倒头来帮天慕,而本该相帮天慕的烈国却与顺国结了契约,天下之间一时间沸沸扬扬。
收到后一则消息之时,冷言诺却只是自失的笑了笑,只说了一句,“他,终是忍不住了。”
不过,冷言诺有令,派人吩咐下去,一路兵过,皆不扰民。
三日后,天慕边境,仅隔一个雪离谷,冷言诺集结边境外二十万兵马与花千尧的三十万兵马在雪离谷两军相对。
花千尧依旧红衣潋滟,冷言紫衣清华。
两军对阵,女子更比过男儿。
“他晕睡了吧,快撑不住了吧。”花千尧出声,打破平静。
“为一不爱你之人而携兵马相覆,花千尧……。”冷言诺主飘荡在整个雪离谷内,“放弃吧。”
“放弃,冷言诺,你要我放弃,你凭什么,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了他我弃红装,着男色,流连花丛,不爱闺阁,爱杀戮,我们是朋友,是亲人,我之毕生所愿便是要嫁于他,与了共掌天下,而今,你要我放弃,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如何结果。”
“千尧,他们经过生死苦难方能在一起,你又如何不能成全。”玉无忧此刻开口,他,终还是不放心,于两日期前抵达。
花千尧看着玉无忧,冷笑,眼中怒意滔天却化为深深无力的苦奈,一手指着冷言诺,笑得凄厉,声声夺人,“我成全了她,谁又来成全我,成全我一生之舍。”
空气静滞,慕容晟睿与冷言诺身后三十万兵马静声不言,花千尧身后的南宫宸与天语老人于这一刻,竟也没有言语,天语老人原本因着楚浴染之死,心中于花氏一族多少有些隔阂,如今也只是承着责提,可是此刻,看着花千尧,面上也起深深的心疼。
“你可知五岁的我,为了让体内的情魂引不让他发觉,又不伤了他深受寒毒所苦的身子,所以甘愿承受所有万针钻心的疼痛,那种痛,比过那日天慕飞雪冷言诺你所受寒伤千百倍,你可知我身着男装习遍百艺,进入无忧阁为了得到别人的尊重,又付出了多少努力,每一次他吩咐下的事情,第一个办的人是我,第一个成功的是我,第一个不忍见他眉心而蹙的人,也是我,森山秘林,荒漠草原,天南海北为他奔波绸缪,就连我身为明氏后人,却都背弃所有一步步的帮他,你现在让我成全,冷言诺,玉无忧,你觉得我成全得了吗。”花千尧神情激愤,这一刻她早失了方才指挥万千铁骑杀破之力,只不过是一个受了情伤的寻常女子。
冷言诺看着花千尧,玉无忧也看着花千尧,可是眸中却无丝毫波澜。
“所以你杀了你的亲生妹妹,一情起,为情伤,花千尧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万千军马中,响起冷言诺清灵如环扣的声音,清悦的却带着一丝看破一切的深寂。
花千尧愕然抬头看着冷言诺,然后冷笑,“你说我错了,那你到说说我哪里错了。”
“你最错的不是爱上他,而是在他的身上种植了情魂引,那日山洞里,你可还记得你对我说之话,你说当年烈国圣女加诸在他身上,让她娘亲早死,自己亦身受寒毒所苦二十年,那你又可知,亲梅竹马最好的同伴却在他防不胜防之时所下难解之毒,还要看着他一日一日围绕在自己身边,在给予自己最深最柔的温暖之时为他上刀山下油锅,他的心,你又可曾关心过,他,痛不痛。”
花千尧神情猛然一怔,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紧紧的看着冷言诺。
“当他知道他最好的朋友与亲人却是一切的罪魁祸手之时,又有谁来成全他,他不只有倾世容颜,更有睿智盖华,不只有果断凌厉心,更有铁腕悲怜情,他能容楚浴染一步一步在云谷郡一呼百应,难道就当真不知你就是真正的明氏后人,他能六岁而独闻蓝家,能创立隐世而不受人窥的雪阁,智慧如他,如何猜不到你的身份,如何无力与你抵抗,他既然打定注意让我离开,你怎么知他就不是抱着必死之心,从此让我独闯这天涯,因为他知自己于我的情,于你的义,情义两难全,所以,他宁愿成全你最后的义,只是…。”
花千尧一瞬不瞬的看着冷言诺,隔着无数沉淀的空气,潋滟眸光一片死灰。
“我恨他,我怨他,你又可知,他怀中满心相思,扮作圣使待在我身边的苦痛与愁结,你以为当真是雪日他于我之伤,你错了,我真正怨的恨的,只是他在最后放弃了我,选择了死来成全他对我的爱,既然他放弃我,此生我又何必成全。”
“如今,你说谁来成全你,那又有谁来成全他,谁来成全我,我冷言诺的男人让人这般欺负,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能忍。”谷中卷起一丝洌洌的风刮起冷言诺的青丝,比气氛更加沉凝。
花千尧怔愣半响,眸中神色复色,既而仰头一笑,“冷言诺何必说这些,情魂引,你既然知道这天下至毒想来也该是知道,如何解毒的。”花千尧看着对面高座马上的冷言诺轻勾了勾唇。
冷言诺睫毛微颤,“所以你一步步看着他深陷至此,心中却甘之孡?”
“若想解毒,要么让我自行自愿趋离体内主蛊,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要不么就必须让我与他行夫妻之事,冷言诺,如今势在必行,我也知晟睿于我无半丝情意,但是只要你将他拱手相让,我自会替他解毒。”
“让?”冷言诺动了动眉,“他若是想要解此毒,又何苦将你撵出天慕,他若是想要你解毒,又何苦会来找我,他若是想要解此毒,我又如何会以出现在此。”
花千尧眼眸一眯,心中突然电光一闪猛然抬头看向冷言诺,“你…。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被我所擒,故意让慕容晟睿将你陷入万兵包围你…。”
宛香与寒霜皆看着冷言诺,是啊,有些事情只要从里面跳脱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
冷言诺中神色微动,“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往往最容易忽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却忘记了我本心思多疑,在我猜测到你的身份之时,就已经猜到了所有,我真正怨他的是他居然不打算让你解毒,为何又要让你呆在其身边,直至某一日,我趁他熟睡,抒了他的脉搏,方才知道一切,所以,他不决定,我替他做。”
“所以…。”花千尧眸中闪过怒意与一切都被别人早已洞悉的沉郁,“所以,在你晕睡之后,所有事情其实你都早有安排。”
“只是我没想到,他当真爱我至此,我竟然在烈国边境遇到他,而他竟然将你趋出天慕,宁愿死,也不愿背叛我,天下人都道我们和离了,情意不再了,却不知,他的心里,每走一步棋又是多么的痛,他在用余下的生命来见证我的爱,我想……”冷言诺突然抬头看天,“如果不是孩子,他想必到最后,宁愿自己痛死,也不会现身吧。”
“冷言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花千尧语声尖利。
冷言诺沉默的看着花千尧,不同于她的激动,却是轻缓道,“他死,我和孩子下去陪他,有何不好。”
花千尧闻言目光瞬间阴集,“冷言诺他这般将你送出天慕,费尽千辛万苦才化解你体内的两股真气,还你于健康,让你与孩子得以两全,而今,你却又要为他而死,你最会算计,这么亏本的事情你会做?”
“亏本?而今,他若死了,我陪他,他若活了,我依然陪他,两个选择都有我陪在他的身边,又如何需要你的威胁?”冷言诺从始至终,语气缓慢,不愠不怒,似乎说起死亡不过是一件极乎微小的事情,而曾经那些在生死悬崖边的苦苦挣扎早被被忘乎得所以。
花千尧沉默了,空气中又恢复了压抑得让人心生烦闷的躁意。
“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帼国不让须眉啊。”花千尧身后一道洪亮不失劲厚的声音响起。
两军静滞中,声音格外的清晰。
冷言诺看着来人,忽而一笑,“我以为我毁了你在苗宗赔养的死士,你会伤心得不出国门呢。”语气里嘲讽十足。
宫无云面色一寒,一袭明黄色衣袍看着冷言诺,“毁了又如何,还是一样。”
“你就不担心筹谋这般多,到时功亏一溃?”冷言诺冷笑。
“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宫无云面上端着凌厉。
冷言诺轻抚了抚鬓发,“可笑,无人教自然无规矩,而你…。”冷言诺指着百米开外的宫无云,“而你,没资格。”
“姐姐,父皇,你们在说什么啊?”宫无云身后,宫月走上前,面色已经极度难看,看了看冷言诺,又看了看宫无云,最后对冷言诺道,“姐姐,二哥哥失踪,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虽是依然镇定的开口,可是宫月却不自禁的流下了泪。
冷言诺看着宫月,心中微痛。
蓝枫现身,一把将宫月搂进了怀里。
冷言诺没有说什么,她与慕容晟睿之间横隔着的从来不是天机之言,从来都不是,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生生的天意弄人,以及那扭曲不归路的绝爱。而她爱上慕容晟睿,迈出的不只是情动的一步,而是天下棋谋,更是与天相斗,与整个天下斗,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斗,与这个暗自推动苗宗所行越渐乖张狠厉的宫无云斗……。
而此刻,宫无云面色不动。
冷言诺垂了垂眉,方才开口,“无回谷里,真正想要那些百年骑兵的是你吧,从我走出那个村庄之时,你就一步步看着,看着我是否有一天会威胁到你,如今,结果摆在眼前,我的好父亲,这一切地全都是由你亲手所造成。我所走每一步你都看在眼里,你又如何知道,当我一脚踏出那个偏僻山村,所人事情早就开始了算计?”
宫无云微笑,似也叹冷言诺的聪明。
“当年,我出生之时,你在我身上所下的根本就不是锁宫之术,那术应当是与锁宫之术相像,你那日真正想做的是,是想我死,可是我娘当时毕竟是丞相府的姨娘,我想,当日你应该有事是来晚了一步,你原本计划的是让大家看到一个死胎,只是事与愿违,你又不能当场将我射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圣宫里应该是有我的命数的,所以,你在我体内施术,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这个术应该是会让我日渐体弱,而最后殒命黄泉,圣宫尊者当日赶到之时,想求化解却没曾想,你所下之术极为顽固,圣宫尊者一直没有说,他是还想着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头,也知道我若是得知真相,必不能忍,也更是担心我本就怀孕于身子不利。”
一旁走近雪离谷的袖渊看着冷言诺,这个他教他十多年的女子实在比他想像中的通透,只是……他内心中又何尝不知有些事终是纸包不住火,若非那术太过顽固,分又如何会拼了老力地让她习武,又再度封锁她体内的真气,当时他为了守住这弱小女婴儿,也是付出极惨重的代,他不想这么小一个孩子成为一个野心昭昭男子成全皇权天下的牺牲品。
“南国,顺国地下都有通道,想来是你所为,就算不是你所为,你也该是晓得的,你要的从来不只是烈国与圣宫,你要的是整个广袤天下为你所主宰。”冷方诺话落抬起头看着对面面色终于微起一丝动容的宫无云,然后冷笑,“我,说得可对,我的好父亲。”
宫无云身子微僵,雪离谷外天空越发的阴沉,似也为此时这剖白的真相,鸟不惊过,似也知此处将来的血雨腥风是如何的震人心神。
然后,空聊聊的天空中,却听冷言诺突然冷声笑道,“你配做一个父亲吗?将自己的儿子女儿玩弄于掌之中,到头来只是为了那个孤寂的高位,如今,你就要得到,想问你,你开心吗,满足吗?”声音清丽却带着万分孤寂与苍凉让人只觉心神俱荡间,天空都变得越发的暗郁。
宫无云面色肃穆,其身后,万千大军与最前一排的死士同样面色肃穆,仿至人间地狱修罗场而来,直愣愣的看着冷言诺。
两方对峙,当一切真相剖开来,残忍得让人心惊。
宫无云身后的宫月一双美眸睁得老大,里面丝丝扣扣流着沉痛暗色,嘴唇蠕动半响,最终是没有吐出半个字,从头到尾,姐姐遭受的一切,竟然是因为,宫月心间突然拧痛,她自小潇洒不羁,言行出格,无一丝半分公主样,可是父皇疼她,除了当时在冷言诺出现之前无法摆脱的宿命,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出烈国,四处游玩,然后碰巧遇到了冷言诺,如今,宫月突然在想,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她的父亲自她出生起就开始绸缪了呢,此刻,宫月恍然才明白,宫烈曾经对她说的让她长些心,跳出来看事情,原来哥哥…。那哥哥的失踪?宫月猛然抬头看着宫无云的背影,“父皇,哥哥…。”
“月儿,你只要认真听话,还是我最宠爱的女儿,父后最是疼你的。”烈皇突然转回身看着宫月,眉止间依旧温和,只是那种温和在此刻竟显得有些可笑,虚伪得可笑。
“疼她?”冷言诺突然冷笑,笑声起,“疼她,你是为了你自私的利益吧,你会有父爱,你只是为了让她继登圣宫之位,从此之后为你所用,我曾经怀疑过在天慕去南国的客栈是花百寻暗杀我,可是太明显了,我总觉得不太对,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你,你很想杀我,甚至为了不引起我的怀疑还使用别的武功招数,如果我再所料不错的话,若不是我回天烈国打乱你的计划,宫月会顺利继圣宫圣女之位,为确保万无一失,你也会一日一日给她下勾魂之术,她本信任于你,如此,你方才不会有失,而你养在苗宗的那些东西,也真正的得以利用,只是可惜了那些东西与苗宗之人,竟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这个皇上的阴谋中,还有人甘愿添砖加瓦,他们千方百计的想反,却不知,一切都早在你的掌心之中。”冷言诺冷冷看着宫无云,“宫无去,做我的父亲,你,不配,你更不配为任何的父亲。”
语声落,人群中突然有男子摇着轮椅而来,看着宫无云,“父皇这么些年,每一次看到我的腿,你的心会觉得痛吗?”宫辰一边说一边轻抚着自己的腿,语气轻娓,似在诉说一个早已让人深记入骨血的阴谋。
宫无云看着此刻被人推出来的宫辰,冷眼中闪过一丝厉气,却道,“朕为何会痛,你们是朕所生,就该为朕所用,谁叫你出生之时天空繁星满天,还让朕不经意划破了手指,当时朕就预感不好,直到你一日日长大,竟有经国续纶之才,且事事与朕不顺,你的命数若不是这般,我……”
“所以你毁了太子哥哥的腿。”宫月突然道,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般。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静了,六十万兵马齐声顿住。
“月儿,你是在怪朕吗?还有你。”宫无云看着宫辰,“你此刻不该是好好的待在烈国吗如今为何在此。”
“是吗?”宫辰说这话时,竟然已经起身,在众人惊声诧异中,站了起来,身姿立长,顶天立地,一幅绝世之画,瞬时乱了这乌沉雪离谷。
宫无云瞳孔微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宫辰。
一旁花千尧似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并没有注意这边。
“你?”
“我没有一个好父亲,可是上天却赐给了一位好妹妹,还记得那日冷言诺夜入太子府吗,我后来将消息禀报了于你,自从知道你的阴谋之一,我处处装笨,装无知,却只不过是扰乱你之际,我知道你心思我疑,府外定有你埋伏之人,而真正的所有的事情,她却在后来在你所派之人的眼皮子底下,告诉了我。”
“何时?”宫无云不相信。
“那个拉车的大叔真的就是一个平凡人,可是我摸过他的车板,那车板之下便带去了我想要告诉太子哥哥的信息。”冷言诺给宫无云解惑。
“我原本已经以为此生无路,那日,冷言诺初次进宫,你暗中派人想要流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及时出现赶到了,为了不让你怀疑,我故意让妹妹怀疑是我所为,也只是想要放下你的戒心,想看看这个妹妹到底值不值得我赌上一把,让我出这囚笼,幸而…。”宫宸突然一笑,“天不负我,我赌赢了,她在过去多日后终是给了我答复。”
烈无云面色已经大变,似乎预感极为不好,果然,下一刻,一个人影落在他的面前,对他低语了几句。
烈无云当及面色大变,眸光突如鹰隼般尖锐的看着冷言诺,“你竟然让清妃偷了玉玺乱下诏令,竟然让我退位。”
“有何不可,苗宗的东西你倒是学得挺精,你会摄魂术,那日想要灭口的明明是你,你却暗自催化动清妃杀了青岚。”冷言诺淡然自若,不过,还好,冷言静本来就不会武功,所以摄魂术只能于她做出行为,却不能探取她脑中信息。想到什么,冷言诺看向身旁的玉无忧,“真没想到云落甘心给冷言静当丫鬟,不过…。”
“放心吧,这是冷言静自己的选择,从此后在烈国享高位荣华,无爱,却是她所求。”
听着玉无忧冰寂的话语,冷言诺心底却微微沉了沉又化开,想起当时她为冷言静二姨娘与管家求得共生,没曾想冷言静心底…。也不知是报恩,还是当真是宁孤寂终老也要享那荣华。
“冷言诺,果然聪明,早知如此,我当安就不怕麻烦,杀了你,以绝后患。”宫无云,话落对着身后挥手,自有人上前意欲对宫月动手,可是蓝枫身子一旋带起宫月转瞬间飞至冷言诺这方站定。
“这是狗急跳墙吗?还早呢。”冷言诺一字一句于宫无云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宫无云猛然转头看着身旁的花千尧,“你还在自怜自艾作什么?”
花千尧看着宫无云,眸光凉寒,再度看向冷言诺之时,却突然手一挥,转身驾马,径自出了雪离谷。
而其身后,南宫晨隔着百米看了眼冷言诺,终是与天语老人说了什么,带着三十万兵马撤退。
天语老人离开之时看了眼冷言诺,掌中本欲起的掌风终是在脑中浮过楚浴染的面容时随风化开,楚浴染以死保全的女子,她到得这般年岁,又如何不能成全。
……
两月后
还未入春,空气中却卷过迷离花香,远方青山翠绿落入眼前。
慕容晟睿搂着冷言诺看着远方翠绿,心情舒畅。
两月前,花千尧离开雪离谷之后,拒说再未回顺国,而宫无云也无心对付冷言诺,待回到烈国之时,烈国早已颠覆了时局,在冷言诺的暗手推动下,宫烈与宫宸的合作下,冷言静积少成多的下毒之下,宫无云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最终坝毁蚁穴功亏一溃。
烈国圣宫自冷言诺之后,亦再无圣女,苗宗该死之人也在那烈国动荡之间失了骸骨。
只是,往后这段历史,烈国并无记载。
完成任务的云落,清妃身边地那个小小丫鬟自然不再停留,当即回了天慕。
而顺国花百寻自那日之后,并未发出任何诏令,似乎一心只治理好他的顺国江山。
至于到底什么原因,只有后人再翻江山志方能从中揣磨出蛛丝马迹了。
而待冷言诺收兵带着决然之心回到天慕之时,慕容晟睿竟然已经醒来。
花千尧未来过天慕,这是自然,可是这情魂引…。
后来圣宫尊者出现,还说了一个事实,中情魂引主蛊毒之人,或是自愿掐死体内蛊毒,且以血为祭,那相联之人,便会安然无恙。
已经无从去追踪花千尧到底做了什么,总归慕容晟睿安然醒来,不再受此所伤,相爱两人不再被隔离,真正的放下一切看每一日日出,赏每一日百花,沐浴每一丝阳光…。
有爱,有阳光,有你,有她……。“其实,那一日,你一直不知道,不只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有,那日锦华流芳书房里,晟阳的信我看到了,可是,可笑的是,我只看到了两个字,却在后来看到冷言静之时明白了所有。”冷言诺偎在慕容晟睿的怀里轻声道。
慕容晟睿面色一笑,“我幸,此生有你。”
“亦我之幸。”
“嗯?”慕容晟睿突然看着冷言诺眉宇微拧。
冷言诺疑惑,“怎么了?”
“真希望孩子快点出生啊。”慕容晟睿突然将冷言诺搂紧,深深谓叹。
感受着那谓叹中那熟悉的情意,冷言诺将脸埋进慕容晟睿的怀里,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其实,轻一点,也还是可以的,嗯,那个……唔…。”冷言诺接下来的话已经被慕容晟睿尽数吞没。
长长的浓浓的带着无限缱绻相思的吻如漫漫桃花染红所有朝霞。
“慕容晟…睿…这里是…山顶。”冷言诺微微喘着息道,他不怕掉下去,她还怕一尸两命呢。
慕容晟睿微微移开唇,眸光似云似雾的看着冷言诺,直看得冷言诺有些心慌,那眸子里的情意太过炙烈,似乎只这般看着,就要将她烧得全身滚烫,下一秒,冷言诺便觉身子一轻,一路风华飘过,再睁开眼之时,自己已然躲在了床榻上。
“慕容晟寂你…唔…”
“我想你很久了。”慕容晟睿身子覆下。
哝哝语语,红罗软帐,青丝纠缠,似被春意覆浓,还是当真是春意来袭,叠影重重分不清几重朝落。
三年后
“我要累死他。”九华里,飘渺云端传来男子幽缓的声音。
“累死他,你还在临走之前将黑衣铁骑尽数留给他,将南国玉玺都尽数相留。”
“哼。”南木宸鼻子轻声一哼,“普提相士,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你不该安慰一下。”
“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徒弟。在这九华山上呆了三年了,还不肯走,慕容晟睿与冷言诺没上九华山,你倒是上九华山上得勤快…”普提相士落下一子,话未落,看向那棋局,面色微变,“这…。”这小子看似不在焉,却早就乾坤在握,一子定了输赢。
南木宸笑笑,起身,拂拂毫无褶皱的长袍,笑得轻松,“哎,输给了那黑心的家伙,总不能再输给你吧,陪你这个糟老头子下棋也没什么意思,大好河山,他都当爹了,我又怎么能不努力。”话声落,南木宸足尖一点,一跃长空,出了九华山。
世间山河,染晕青黛,奈何,他曾经却只执着那一色,而忽略了一切。
慕容晟睿有他的此生不弃,他也要去寻他的不离不弃。
……
“父皇与母后又去玩亲亲了不带我,王叔,你不会也抛下我去玩亲亲吧。”御书内,阳光倾罩而下,慕容晟阳从一大摞折中抬起头,看着趴在桌案边身着亮色锦袍,粉雕玉啄的小嘴微绕的人儿,眸光轻闪,“是啊,为什么我不做皇帝了,还要在这儿干皇帝做的事,诺姐姐二人整日逍遥,我也该是去找人亲亲了。”话声落,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处。
那小小的人儿两手托腮看着殿外正走进来的宁公公,一幅小大人惟的摇摇头,“宁公公,看吧,这江山还得靠我啊。”
“念恩哥哥。”殿门口,一道娇嫩的幼童之声响起。
慕容念恩从桌上抬起头,看着李若风与冷言月的女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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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打下最后一个字,心中也似松了一口气,文中关于慕容晟睿的师傅最后也没有给我答案,但是,相信聪明的妞应该猜到了。
雪离谷一役,新枝思前想后,只道破阴谋,没有再写京戈铁马,当初设定如此,如今依初之心结局,也算是得其所。
人生中有许多不舍,也望妞们,寻得自己的此生不弃,往后,岁月静好,飞花流月,执手相伴。
我们新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