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进屋没一会,屋内就像是被点着了的鞭炮,一下子闹了起来。
连在屋外稍远的贾赦都能将史太君富含怒火的声音听个分明。只是他佯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然慢悠悠地往前走。
哪料就在贾赦准备进门的那一刻,却听见贾王氏那把,既不婉约又不悦耳的嗓音说道:
“老太太莫急,兴许大伯有什么……别的想法?且听听怎么说吧。”
贾赦当即就眯了眯眼。好一个贾王氏,都听到通报了,还敢给他煽风点火,当真以为他是怕她或是怕了老太太不成?
贾赦默默记下这笔,才继续迈步。
他踏进屋内的一刹那,连正谷欠反驳贾王氏的史太君在内,都俱是一顿。下一瞬,这一屋子女人的想法,就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贾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这些女人,或怒火冲天,或兴致盎然,或忧心忡忡,或事不关己,或装作不知……他忖度:都知道他今儿到家,还几乎把内院的女人都叫齐了,显然就是想看他的笑话。会做出这种事的人,都不必去猜是哪位了。
贾赦再继续默默地记下这笔。
就在贾赦小心眼暗搓搓地活跃着之际,那边的贾母反应过来了,手一挥就砸了只杯子,怒斥道:
“孽子!还站在门边是想怎样,难道还要做母亲的去请,你才过来是不是?!”
贾赦被杯子的碎裂声唤回思绪,想起现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忙收拾心情。他嘻皮涎脸走上前去,先向贾母行礼问好道:“……儿子南下多时,未能服侍母亲左右,实在心中有愧。母亲近来身子如何?——怎的今日气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母亲,母亲告诉儿子,儿子定替你出一口气。”
贾赦一脸诚恳、又说得情真意切的,仿佛只等贾母一声令下,便去把气着贾母的人捉出来教训一顿。
贾母闻言,抖着指头,指着贾赦连连“你”了好几声,方一拐杖打过去,怒道:“你这孽子还有脸皮说这种话,你把我的宝贝孙儿丢到乡下去,就有理了?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才高兴!”
贾赦避过这一拐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贾母周遭的太太丫鬟就一个个上前去,拉人的拉人,拍背的拍背,端茶的端茶,好不容易将贾母安抚坐下。
这时候也坐下来的王夫人便瞧着时机,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这回逾矩我也要说一句了——大伯你这样顶撞老太太,便是你的不对了。”
贾赦闻言心下撇嘴,知道“逾矩”还说哦!而且他啥都没说,这“顶撞”的帽子就给他盖下来了,真是想得美,呸!
贾赦也不是好惹的,他当即就轻描淡写地驳回去:“弟妹这话何意?母亲不过舞了下拐杖——定是坐得累了,想活动下身子,怎的就扯上是我顶撞的了?弟妹平日莫不是都这样说话的?这可不是好习惯,待会我定要跟二弟好好说一说。”
话毕,贾赦也不理会王夫人霎时黑掉的脸色,赶在后者开口前,对贾母道:“母亲原来是为这个不高兴?只是,我也没把琏儿丢到什么乡下去啊——金陵可是我们贾家的老家、贾家的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