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玄端着伪装在心里急得直跳脚,另一边,薛螭正巧与领路的小沙弥围绕着前者展开了对话。
就见小沙弥回头瞄了一眼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小亭子,又看看四周,方神秘兮兮地对薛螭说道:
“小师叔,刚刚亭子里的娃儿,真好看哪!”
薛螭听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的确,方才亭中的小孩,小小年纪,那五官就已经精致得、犹如瑰丽的水晶,想必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方美人——当然,是在没长歪的情况下——不过,水晶虽美,但亦易碎。
看那孩子,脸上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圆润,那肤色更是苍白如雪……由此可见,对方身体应该不算好。
对此,薛螭正想探问两句,便听见走在前面的师侄抚掌恍然道:
“是了,那孩子就跟白馒头一样好看!”
“……”这比喻,听得薛螭十二万分地想扶额。不过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年头的孩子可没有义务教育,更别说是生长在寺院里的了,能憋出一个比喻句……实在难得了,他作为人家的师叔,很该鼓励一番的。抱着这么一种心态,他干巴巴地赞了一句,“这比喻,还可以……够平实……”
大抵薛螭的脸色过于古怪,叫小沙弥察觉出什么。后者一脸惴惴地拉了拉前者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呃、小师叔,你、你别这样……你也很好看啊!……不不,应该是你更好看!……比馒头好,对,跟荠菜馅儿的包子一样好!!呃!……”
小沙弥每多说一句,薛螭的脸色便多黑一分。待那一通话下来,后者的脸色就几乎跟墨汁没差了。幸亏前者不算太迟钝,总算赶在“火山爆发”前住了嘴。
倒是薛螭瞧见小沙弥一副“我虽然不懂你气什么但我不敢说了”的小模样,心中那几分不爽便一下子散去了。
……他一个大人,跟个小毛孩计较什么呢?想着,薛螭一阵失笑。
然而,薛螭不笑还好,一笑,他面前的师侄反而更慌了——就见小沙弥一副大惊失色、两股战战的样子,只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薛螭见此,更想笑了……咳,把小师侄吓成这样,就是他的不对了。他正想说两句哄一下,便见对方仿佛做下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在他面前站定,猛地一个躬身,露出一个锃亮的脑门儿,并大声道:
“小师叔,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
……这孩子,真、实诚啊!薛螭莫名就有点良心不安。当然,相比良心,他此时其实更想哈哈哈。
忍着笑,薛螭抬手,曲指弹了一记对方的脑门儿,方装出一张严肃脸,说道:
“你晓得就好……刚才那些话,若叫我师兄知道,有你受的。”
捂着脑袋的小沙弥连忙道:“我省得我省得!我这不只跟小师叔你说嘛——小师叔你是绝对不会告诉师父的吧?”
薛螭闻言瞥了小沙弥一眼,哼了两声当做答应。后者见此,立时高兴地笑了。
对方这样子倒叫薛螭想起一个故人。不过此刻不是怀念的时候,他便道:“行了,快走吧。”
“是!”
——话说这个小师侄,乃是薛螭的师父、慧源的师弟的徒孙。
事实上,按年龄算,对方比他还要大上两岁多。不过没办法,谁叫薛螭辈分高,两岁算什么,便是大上二十岁,也得乖乖喊他“小师叔”。
起初他也是有那么点不习惯的,后面时日久了,就放开了。
一则,以心理年龄论,他也不小了;
再者,这份尊敬,还是他实打实得回来的,半点儿也不掺假!
说到这个,真得去感谢他那只“金手指”:不管怎么说,他如今才六岁多,这个年龄家人抑或是师父,俱是不放心让他出远门的——即便前前后后跟随服侍的下人有十来个,即便扬州离金陵其实不算很远——于是,经过三方的磋商与协调,最终定下薛螭每年端午可以去扬州大明寺一次。
……哦,今年比较特别。他爹薛征估摸是心血来潮吧,前儿领着妻子以及薛螭兄弟,特意来大明寺参加了二月十五佛涅槃日的盛事。
综上所述,这三年来,包括现在,薛螭一共就来了大明寺那么四次,折算下来勉强就那么四个来月的时间。
换作其他人,寺里大部分人只怕连你是谁都没印象;知道的,明面上不敢怎样,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置喙呢!
而薛螭则不同。在第一年的端午法事,不仅大明寺上下,连抱着各种心思过来围观的僧侣道士们,都通通被他的金手指给震住了。
自此,整个大明寺,乃至周边地区庙观,都对他心悦诚服、毕恭毕敬。
虽说这只“金手指”,薛螭至今仍然摸不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无论怎样,好歹亦是他的专属技能……
所以啊,不管是那个“小师叔”的称号,还是“教育”师侄们,他均是毫无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