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那几个人的事情你都用不着掺合。还有,我都提醒你多少次了?别叫我姐!虽说好些年过去了,可也难保这府里就有你认识的人。你要知晓,到底太太她当年失去了一个孩子。”赵姨娘皱了皱眉头,认真的说道。
“这都多少年了?她至于那般小气吗?”赵金玉极为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
至始至终,赵姨娘都认真的看着她,直到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就算这个妹子有再多的不是,起码她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赵金玉只是觉得说服姐姐太麻烦了,先点头应下了,回头再慢慢说呗,左右今个儿就算她真的闯下了祸事,姐姐也绝对不会真的生气的。尤其,她如今还怀着身子呢。想到这里,赵金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已经隆起来的腹部,虽说才四个月大,可她身子骨好,自打怀孕以来,能吃能喝的,几乎全无反应,想来到时候一定能够平安生产的。
只是这样一个无意识的举动落在了赵姨娘心中,却很是惹得她暗自伤怀。
说到底,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还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生骨肉。
……
……
次日一早,赵姨娘领着除却正在坐月子的文姨娘之外的所有姨娘,一同去了荣庆堂。
然而,在荣庆堂里,贾母的心情却很是不好。也许喜获金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大喜事儿,可她真的不是头一次得金孙了,且目测不久的将来还会再添几个。在这种情况下,指望她靠着这一件事情乐呵许久,显然是不大实际的。尤其是,今个儿保龄侯府派人来传话,说他们无能为力,又盛情邀请贾母参加半月之后的喜宴。
“老太太,这是保龄侯府的帖子?喜帖?”赵姨娘原就是贾母跟前极为得脸的大丫鬟,哪怕离开了数年,当年的香火情多多少少还是剩下了几分的。当然,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贾母跟前讨好卖乖,真指望贾母在乎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会儿贾母的心情虽称不上好,可听得赵姨娘这话后,还是点头说道:“是啊,一转眼,史家大爷也要成亲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呢。”
贾母这话,与其说是回答赵姨娘方才的问题,不如说是在感概时间飞逝来得更为恰当得多。
可赵姨娘才不在乎这些,听得贾母回了她的话,她忙急急的凑上去,绽放着大大的笑容,可劲儿的讨好卖乖。所幸她原就极为了解贾母,在使出了浑身解数后,还真就让贾母心情略好了些,甚至对着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尽管也就只有这些,却也足以让赵姨娘开怀了。
之后,另外几位姨娘依次上前请安。这礼仪之类的肯定没问题,哪怕是赵金玉也早已被赵姨娘耳提命面过来,将礼行得似模似样的。而这么一排顶着肚子的姨娘站在自己眼前晃悠,饶是贾母早已得知了消息,却也有些愣神。
愣神过后,既是欣喜又是苦涩。
“唉,要是政儿如今在府里,瞧瞧你们这副样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短暂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贾母无限的哀叹。片刻后,贾母又吩咐鹦鹉将保龄侯府的帖子给荣禧堂送去,并道她本人是不会去的,让贾赦到时候别忘了也将她的那份礼一并捎带过去。
这些小事儿自然难不倒鹦鹉,只是接下来贾母却又道:“府里这一团忙乱的,王氏怎的还不回府?都是出嫁多年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这般的任性妄为。鹦鹉,你索性再提一句,让老大媳妇儿派人去王家支会一声,只道让王氏立刻回来!这是她二房的事儿,总不能全都推给大房去做。”
鹦鹉笑得一脸的僵硬,却并不敢拒绝贾母的吩咐,只无奈的转身去荣禧堂回话。
关于保龄侯府的帖子一事,那拉淑娴自是不会多言的,事实上半月之后,要嫁给史家大爷的便是她娘家的侄女小铃铛。因此,这事儿不单贾赦会参加,她也会一同过去。倒是几个哥儿姐儿们,如今尚不曾定下来,到时候还要视具体的情况而定。
只是……
“老太太让我派人去王家唤二太太?”那拉淑娴说这话时,面上的神情很是有些耐人寻味。
可惜的是,鹦鹉的胆子原也不算大,又因着知晓此事有多难办,故而很是有些心虚。待听得那拉淑娴这话,鹦鹉只把头埋得低低的,语带颤音的道:“老太太是这般吩咐的。”
这话倒也没错,整个荣国府里,会这般下命令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贾母了。可问题是,那拉淑娴一定要听吗?
再蠢的人都知晓,如今荣国府这种情况,王夫人回来绝对会惹一身骚。就说先前文姨娘那事儿好了,这是他们mǔ_zǐ 二人皆不曾出事,所以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毕竟在当时安排诸多事宜的那拉淑娴是绝对不会下手害她的。可假若当时安排事宜的人是王夫人呢?再假设文姨娘或者她的儿子出了意外呢?哪怕原本并不关王夫人的事情,也一定会攀扯到她身上的。
即便如今文姨娘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可余下的还有三位怀孕的姨娘,且如今看来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这种时候,王夫人要是回来了,那才叫嫌自己死得不够早!
要是所有的姨娘、庶子庶女都平安的话,王夫人倒还能勉强得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赞誉。可反之,但凡有任何一个出了一丁点儿事端,王夫人就铁定会倒血霉。
——她愿意回来才叫傻!
“大太太,奴婢觉得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唤个人去王家支会一声二太太,也不用说旁的,只是让她赶紧回来就、就……”就成了。
短短的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鹦鹉很是犯难。算起来,她伺候贾母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称不上完全了解贾母,可若是在贾母有意将事情透露给她知晓的前提下,她想要猜出真相却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十有八|九,这个真相都显得很没人性。
譬如这一次,贾母希望王夫人立刻回府,好将二房之事料理个清楚明白。可贾母又不傻,会不知晓王夫人回来之后面临的处境吗?她知晓,可她不说,反而装傻充愣的强调希望王夫人归来。偏生,她又不曾亲自派人去唤王夫人,而是将这个难题推到了那拉淑娴身上……
鹦鹉满嘴的苦涩,心下直叹,老太太您是不傻,可您怎么就偏生要将大太太当成傻子呢?
“行了,我会派人去王家支会的,你去回话便是了,别整的一副吓破了胆儿的模样,让旁人瞧见,还道是我欺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呢。”那拉淑娴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压根就不把这事儿放在眼里一般。而事实上,她的确不用在乎。
不就是派人去王家支会一声吗?
简单!
至当日晚间,那拉淑娴一等到贾赦归来,张口就道:“老太太让老爷您有空往王家去一趟,说甚么……反正也不用多话,只管先让二太太赶紧回府就成。”
贾赦一脸囧样的看着那拉淑娴,半响才带着一股子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让我去接王氏?老太太她是不是傻啊?”
这媳妇儿回娘家,要么她自个儿老老实实的回婆家,要么就由她的夫君亲自去接,再不然若是有成年的儿子,也可以让儿子代劳。可让大伯子……
还真别说,这一点,连那拉淑娴都不曾考虑到。不过,这也没甚么要紧的,在略思量了片刻后,那拉淑娴便笑着道:“不就是让老爷您亲自过去一趟传个话吗?也没非让老爷您把二太太直接接来呢。原也不算甚么,左右您只管将话给带到了,这回不回,却是二太太自个儿说了算的。”
“你这话……”贾赦初时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可片刻后就立时醒悟了,“得了,这是老太太故意想要为难王氏,结果又怕失了面子,这才故意扯上咱们俩的罢?哼,旁的能耐没有,这等小聪明倒是多得很!”
“老爷。”那拉淑娴幽幽的开口提醒道,“那是老爷您的亲娘。”
“知了知了。”贾赦很是敷衍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得亏她是我的亲娘,我才懒得跟她计较。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其实她那点儿小算计,一早就被人看透了。啧啧。”
尽管贾赦并未再说过分的话,可他言下之意却已经表露在外了。
那拉淑娴只笑而不语,随口提起了保龄侯府的帖子。这事儿,贾赦早已有所耳闻,这一方是他的表弟,另一方是他媳妇儿的娘家侄女,还真别说,这不算关系还好,一算关系就显得格外的乱套。可谁让京城里沾亲带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没法计较这所谓的辈分问题了,更别说从本质上而言,保龄侯府史家跟张家是并无直接的亲戚关系的。
那就凑合成一对得了。
“该准备的东西,淑娴你回头再仔细合计合计,要是觉得拿不出手,只管去荣庆堂讨要。我跟你说,老太太手里头的好东西那可真的是不老少,你要是不开口,指不定往后便宜了哪个混账东西。还有啊,要是你真的开不了这个口,那也无妨,回头把要的东西列成一个名录,交予我就成了,大不了我去跟老太太要!”
“然后再将老太太气上一回吗?”那拉淑娴一脸的忧伤。
这话……
还真在理!
贾赦明显的被噎了一下,好在他没旁的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如城墙,莫说那拉淑娴只是不带恶意的调侃,就算真的是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他也完全无所谓。
“那就换个人好了。咱们房里,淑娴你看哪个孩子最得老太太的心?仔细想想,回头再认真的教导的一番,左右老太太那些私房迟早都是要予了人的,要是咱们不多动些心思,指不定往后全都被贾政那蠢货搬到房里去了。哼,那蠢货!”
不提贾政还好,一提到贾政,贾赦就止不住的来气。
尽管在之前,贾赦也一样很是不待见贾政,可最起码他还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说到底,俩人是嫡亲的兄弟,这兄弟之间哪怕再怎么互相看不惯,却也不至于闹到生死大仇的份上。谁能想到,贾政竟能蠢到这地步,先不说谁对谁错,单是当着一群皇子的面,对贾赦这个当大哥的挥拳相向,就足以证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了。
“老爷,您还气呢?这又是何必呢,政二老爷都多大了,您就算是他的哥哥,也没的为他的一辈子负责的道理。在我看来,老爷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有甚么好事都想着他,他出了事儿也会拉拔一把,就算他上回打了您,您不也没生气吗?”
“谁说本老爷没生气?老爷我可生气了!我都快要被气死了,那蠢货!!”
准确的说,贾赦不是气贾政出手打了他,而是气贾政居然蠢到在这种地方不动脑子的直接老拳相向。这已经不单单是蠢了,这简直就是蠢得令人发指。
“老爷。”那拉淑娴颇有些哭笑不得,贾赦这性子,有时候执拗起来,简直比迎姐儿还幼稚,偏这位还是她决定今生共度一生的人,她除了试着发觉他的闪光点,还能如何?
不过还真别说,若是换个角度来说,贾赦的优点还是挺多的。
见那拉淑娴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贾赦误以为那拉淑娴这是在向他撒娇,因而只无奈的摇头回应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事儿了,每次一提起贾政那蠢货我就来气。左右廉亲王已经同我通过气了,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就这样好了,我早就说过了,贾政那蠢货就是欠教训!”
那拉淑娴默默的咽下了就要到嘴边的话,如果不是考虑到贾赦的心情,她其实真的很想说,你们俩兄弟都蛮欠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