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仪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位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胡小天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何以在三个月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究竟是什么疾病将她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霍胜男一直守在徐凤仪的身边,看到胡小天终于回来了,眼圈发红,美眸中荡漾着晶莹的泪光。
热泪宛如大河决堤,看到母亲如此摸样胡小天的内心几近崩溃,握住母亲干枯的左手,察觉到母亲体温犹在,脉搏微弱,气若游丝,胡小天进门时的大呼并没有成功将她唤醒。
“怎么回事?”胡小天抬起头望向霍胜男。
霍胜男咬了咬樱唇道:“你走后不久夫人就病了,开始的时候并不严重,可是后来胡大人离开的时候,两人突然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第二天大人就离开,夫人从那日开始就变得心事重重,我们为她请来大夫,全都被她赶了出去,她不吃不喝,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我们轮番劝她进食,她仍然是坚决不从,眼看着她的头发由黑变白,人也变得虚弱无力,无奈之下我制住她的穴道请来大夫,可是京城内有名望的大夫我们都请来了,都说夫人乃是心病,是她自己万念俱灰了无生念,针药可以治病,却无法改变她的内心。”
胡小天听到这里又不禁落泪,他哽咽道:“我娘一定是担心拖累我,所以才选择了这条绝路。”
霍胜男道:“我看到夫人情绪低落,担心她做傻事,所以几乎日夜不停的盯着她,果然有一天,她趁着夜深人静竟然想悬梁自尽,被我及时阻止,我劝夫人等你回来,夫人却说任何人都不想见。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夫人已经变得奄奄一息,后来传来西川李天衡拒绝封王的消息,我们将消息告诉了她,她关心你的下落,忽然说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见上你一面,方才勉强吃一些东西,只是夫人再不肯开口说话,也拒绝任何郎中的治疗,这两天情况变得越发严重,神智模糊,不时呼喊,听郎中说,夫人只怕撑不过三天了……”
此时徐凤仪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泣声道:“我可怜的儿啊……”
胡小天慌忙跪倒在母亲床前:“娘!孩儿回来了,孩儿就在你身边。”握住母亲的双手,看到她的模样内心如同刀割。一连喊了三声,徐凤仪方才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目,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孔,她颤声道:“小天……是……是你回来了吗?”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儿子的面孔,胡小天向前凑近了一些,抓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徐凤仪颤巍巍抚摸着胡小天的面庞,她抽噎着却已经流不出泪水:“儿啊……你……你果然回来了……”眼前的影像渐渐变得清晰,看到胡小天流满泪水的脸,她轻声道:“不哭!娘没事,不哭……”
胡小天道:“娘,您一定要好起来,孩儿回来了,以后再不会离开您。”
徐凤仪缓缓摇了摇头道:“总会离开的……儿子,你这就走……再也不要回来……”
胡小天道:“娘,等您好了,我带您一起走,等我爹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离开。”
“不要!”徐凤仪尖声叫道,声音中透着莫大的惊恐,瘦骨嶙峋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胡小天的手臂,掐得如此用力,指甲深深陷入胡小天的肌肤之中,胡小天忍者疼痛,不知自己提起父亲为何会激起母亲这么大的反应。
徐凤仪颤声道:“不要……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管你的死活……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骗子……”她的情绪顿时激动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瞪得滚圆,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可怖。
胡小天不知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的印象中父母一直是举案齐眉,恩爱互敬的,父亲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母亲如此绝望,才会让母亲如此仇视他?想起离开西川之时李天衡那番满怀深意的对话,想起老叫花子让他不必担心父母的事情,难道父亲果然是李天衡所说的奸臣,他和李天衡一直都在密谋反叛,而这一切他都瞒着母亲瞒着自己,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至于让母亲如此害怕,大康皇帝昏庸无道,就算是父亲生出反心也是正常。母亲却不至于因此而选择绝路,就算他趁着这次出海的机会一去不返,抛弃了他们两mǔ_zǐ ,母亲至少还有自己在身边,又为何如此绝望?
徐凤仪紧紧抓住胡小天的臂膀:“小天,你走,你现在就走,答应娘,永远不要再见你爹,永远不要……”
胡小天心中暗叹,母亲病糊涂了,看来神智已经错乱,他轻声安慰道:“娘,您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体,孩儿陪您离开好不好?”
徐凤仪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好,儿啊,你仔细听着,无论是你爹还是徐家都不不可信,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全都不是好人……”
霍胜男使了个眼色,连同几位丫鬟全都退了出去,这些话让外人听到毕竟不好。
胡小天温言哄劝道:“娘,孩儿听您的话,不见他们好不好?”
徐凤仪点了点头,这才放开胡小天的手臂,说了这番话她已经耗尽了气力,躺在床上剧烈喘息着,许久方才平静,喃喃道:“你走……你这就走……”因为太过虚弱,沉沉睡了过去。
胡小天抹干腮边的泪水,退出门外,看到霍胜男一直都在外面等着他,这段时间因为日以继日照顾母亲的缘故,霍胜男明显憔悴了许多,胡小天感动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霍胜男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种客套话。”在她心中早就将自己当成了胡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