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白是怎么死的呢?”作换了话题。
青忽然停在了路的正中央。
青忽然停在了路的正中央。步子止住了,就像雕塑那样一动不动,后面走来的人差点撞上他。他正视着作的脸。
“你等等,你真的不知道,白是怎么死的么?”
“我没理由知道吧,上个礼拜我才知道她死了这个事实。因为没有人来通知我啊。”
“你不看报纸的么?”
“只是粗略的翻一遍。但是不记得看到过那样的报道。虽然不知道发生怎么的事件,但大概东京的报纸没怎么重视吧。”
“你家里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么?”
作摇了摇头。
青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什么都没说的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作也跟了上去。过了一会儿青开口道。
“白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在自己家里当钢琴老师,但不久就离开了家搬到了滨松市市区,开始了一个人住的生活。那之后过了大约两年,在所住的公寓内发现被绞死了。是母亲联系不到她,因为担心来看她时发现的。因为这个打击她母亲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犯人依旧还没找到。”
作惊讶地屏住了呼吸。被绞死?
青说道。“发现白死了,是在六年前的五月十二日。那个时候我们之间都不怎么来往了。所以不怎么知道她在滨松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连她为什么搬去滨松也不知道。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三天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就这么被放置在厨房的地板上放了三天。”
青边走边继续着。
“虽然出席了她在名古屋的葬礼,但眼泪一点都止不住,感觉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死去了,变成了石头。但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事实上我们这个小团体在那个时候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了。大家都变成了大人,各自都有不同的生活场所,一定程度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是。我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纯洁的高中生了。但即便如此,亲眼看着过去那些重要的东西渐渐褪去颜色,消亡殆尽,这实在是伤感。明明一同度过了那样生机勃勃的时代,一起成长起来的。”
屏住呼吸后,作的肺部像是灼烧一般疼着,说不出话来,舌头打结了,有种嘴里被东西塞住了的感觉。
手机又响起了拉斯维加斯万岁的铃声,但这次青无视了它,继续向前走着。这不合时宜的音乐在他口袋里欢快地响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
走到雷克萨斯展销厅门口的时候,青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作的手。握得很有力量。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握手很用力。这些都和以前一样。
“打扰你工作了真抱歉。”作终于开口道。
“没事,别说这种话了。下次有时间的话,想和你见面慢慢聊。觉得有好多要跟你说的话。来名古屋的话下次事先联系我吧。”
“我会联系你的。最近大概还能再能见面吧。”作说道。“话说,以前白经常弹的一首钢琴曲,你还记得么?李斯特的“郷愁lemaldupays”,大概五六分钟的安静的曲子”
青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听到旋律的话,或许还有可能想得起来。但就算告诉我曲名,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对古典音乐不怎么了解嘛。怎么问起这个?”
“不,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作说道。“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雷克萨斯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笑了。“经常会有人问,但是没有任何意思,只是造出来的。纽约的广告代理商接受了本田的委托,起了这个名字。听上去很高级,好像很有意义,而且发音又好听。这世界真不可思议,有人在勤勤恳恳建车站,也有人收取高额报酬来杜撰虚荣的名字。”
“这一般称为产业的进化吧。时代不同了嘛。”作说道。
青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我们共同争取不给时代淘汰吧。”
然后两人就分手了。青一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边走进了展示厅。
作一边等着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绿,一边想到也许之后再也见不到青了吧。三十分钟的时间对十六年没见的老朋友来说的确是太短了,这么点时间还有很多话没法说。但同时,作也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能够说的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也不剩什么了。
之后作乘出租车去了图书馆,申请查看了六年前报纸的印刷版本。
11
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午十点半作去拜访了红的办公室,办公室在离雷克萨斯的展销厅大约五公里的地方。位于大块玻璃窗的现代写字楼的八层,占据了一半的楼面。剩下的一半是有名的德国制药企业的办公室。作和昨天一样穿着深色西装,系着沙罗送他的那条蓝色领带。
入口处张贴着大大的beyond的logo,精巧而潇洒。办公室很明亮整洁,是开放式的布置。接待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画,上面用了大块的原色。虽然不知道画的意思,但也不是让人特别难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称得上是装置之物。没有花,也没有花瓶。这里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公司呢,只看门口的话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在前台接待他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性,一头卷发漂亮的向外卷曲着。淡蓝色的半袖连衣裙上带着珍珠胸针。看上去实在富裕积极的家庭中,被健康地重视地抚养长大的。她接过作的名片后,脸上全体绽放出了微笑,然后像爱抚大型犬柔软的鼻尖一般,伸出手按下了电话的内线按钮。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门打开了,一位体格壮实的女性走了出来。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中旬,穿着暗色调的西装,肩膀很宽,鞋子是粗跟的黑色高跟鞋。五官不可思议的让人找不出缺点。头发剪得很短,下巴很宽厚,看上去十分精干。这世上不时的会有这么些中年女性,不论做什么都很有能力,她就是其中一位。拿女演员打比方的话,专家的护士长或是高级妓院的女主人之类的角色吧。
她看了作奉上的名片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东京电铁公司设施部建筑课的课长代理,找名古屋的“creationbusinessseminar”的董事长到底有什么事呢?而且还没有实现预约过。但是她一点都没问起作的来访目的。
“非常抱歉,能麻烦您在这里稍候片刻么?”她最低限度的笑了一下说道。然后让他坐下之后,身影又消失在用一扇门中了。椅子是chrome铬色和白色的皮做成的,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风格的简约设计。美,干净而稳定,缺少温度,像是细雨降落的白夜那样。作坐在这把椅子上等待着。这中间,年轻的那位女性操作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做着什么工作。时不时看向作那里,像是鼓励的向他微笑一下。
和雷克萨斯接待处的女性一样,能经常在名古屋看到这种类型的女性。相貌姣好而形象端庄,还易让人抱以好感。头发一直漂亮的卷曲着。她们在某所学费高昂的私立女子大学内,学的是法国文学,毕业后到本地的公司工作,做着前台或是秘书的工作。在那里工作的几年,一年和女性朋友去一次巴黎购物旅行,不久找到很有前途男社员,或是相亲结了婚,可喜可贺地辞了职。之后就一心扑在如何让自己的孩子考上有名的私立学校。作在椅子上,遥想着她的人生宏图。
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位中年秘书回来了,带着作走向红的房间。她脸上的笑容与刚才相比,友善的程度增加了一个刻度。中间包含着对不提前预约就直接来见boss的他所持有的一份敬意和亲切。大概这种情况不怎么常有吧。
走在作前面的她步幅很大,鞋子的声音像是老实的铁匠一大早起来打铁发出的声音那样坚硬而扎实。走廊里有几扇不透明的厚玻璃做的门,从那里面完全听不到有说话生活是东西发出的声音。这与作所在的那个电话的铃声一刻不停地响着,门不时被开开关关,一直有人在大声发火的办公室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红的办公室从公司全部的规模来看,意外的偏小而雅致。还是斯堪的纳维亚scandinavia风格的工作桌,小型的沙发组合和木质的柜子。桌子上放着像是工艺品般的不锈钢台灯stainlessstealdesklight,和mac的笔记本电脑。柜子上放着b&o的音响组合,墙上挂着还是使用大块原色的巨幅抽象画,好像和接待处的那副是一个作家的作品。窗户很大,面向的是马路但一点都听不到噪音。初夏的阳光照射在房间地板上铺着的素色地毯上,光线明晰,毫无模糊。
房间布置简约而统一。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家具和用具也都价格高昂,但是不同于雷克萨斯展销厅里积极地把这份富裕展现出来,这里一切都设计得收敛而不引人注意。用钱堆起来的匿名性,好像是这个办公室的基本理念。
红从桌子那边站起身来迎接了作。而二十岁的时候相比,外表变了很多。身高还是从前那样不足160cm,但头发惊人的少了很多。虽然本来就是细软的发质,但比以前更加细了,额头整个裸露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头形。而且像是为了弥补头发变少似得,从鬓角的地方开始一直到下巴处留起了胡子。和头发的量少相比胡子显得格外乌黑,对比很明显。金属边缘的眼镜镜框细细的,很配他椭圆的像鸡蛋似的脸。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削瘦,多余的肥肉一点都没有长,细条纹pinstripe的白底衬衫配以棕色的针织领带knittie。衬衫的袖子挽到了肘部。裤子是奶油色的斜纹布休闲裤(chinopants),鞋子是棕色的和作握了握。和青不同手更小而柔软,握手的力量也很平稳。但是其中包含了他的感情,并不是什么敷衍的握手。“你说想见我的话我不可能拒绝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