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感慨一句,在亲兵的扶持下,脱去铠甲,换上布衣。
他那粗布衣裳,在这金碧辉煌尽奢华为能事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梳洗一番之后,朱玉进来禀报,朱五要见的人来了。
一个操着闽地口音的年轻人,恭敬的站在门外,他的袖口上绣着蓝色的丝线。
泉州港蓝衣人的统领,小李。
小李的父亲叫大李,至正十四年率领乡民起兵抗税,队伍很快就扩展到上万人,曾一度率兵进军泉州,但是后来被元廷指派泉州港的波斯兵剿灭。
后来朱五攻占金陵,小李带领家中残存的男丁去金陵投奔汉军。他虽身材矮小,但是读过书,人聪明,所以朱五把他选拔到蓝衣人中,在大败脱脱之后,派往闽地潜伏。
“见过主公!”周围人都远远推开,小李叩拜道。
“起来吧!’朱五笑笑,虚扶一下,“这几年辛苦你了!”
“臣不敢鞠躬!”小李抬头,黑瘦的面容有些情绪激动,再次叩拜道,“臣,谢主公报了家父和叔父和舅舅的仇!”说完,已是哽咽起来。
小李的父亲李大,叔叔李二,舅舅等人,在被波斯兵俘虏之后,全部车裂,尸骨抛于茫茫大海。小李于元廷,于波斯兵可谓血海深仇。
“有眼泪,私下祭拜你父亲的时候再哭!”朱五亲手递给他一条柔软芬芳的毛巾,“现在我有话问你!”
“谢主公!”小李赶紧擦了两下。
“蒲家地人都死了?”朱五端起一碗热茶,吹着气问道。
“是,蒲家直系男丁四十八人,都被阿里迷丁活活烧死!”小李道,“蒲家的大宅遵化坊也被烧成了白地!”
“啧!”朱五皱眉,“可惜了!听说他蒲家可是富可敌国!”
“蒲家虽然身死,但是在城内的商号还在,号中的存银,货物,也都还在!”小李继续小声道,“而且小人得知,蒲家人在死之前曾说过,蒲家大宅的地下有银库!”
“派人去挖!”茶碗的盖子挡住朱五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是!”小李继续说道,“色目商会会长阿苏也被燕朵不花杀死,现在色目商会群龙无首”
“都抓起来,有罪的论罪”说着,朱五想起了什么,放下茶碗,“来人!”
朱玉无声的出现在门口,听命。
朱五继续说道,“传令,调苏州商税收缴使陈宁过来,让他即刻把工作交给副手,选拔精干税吏,快马加鞭来泉州港!”
“是!”
收税要靠专业的人才,尤其在税法还不完善的时代。
波斯色目商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泉州港的汉商做主之后,怕也是一样要上下其手,鱼目混珠。
尽管户部在江浙之地推行新的税收政策,对于商税明确的规定了额度和数目,可是还有人心存侥幸,或者仗着和官府有关系,就是不交。
这不是法制的时代,这时代官就是法。
两张口的东西总是不那么靠谱。
但是陈宁一去,苏州的税收立竿见影。
陈烙铁,可不是开玩笑的。苏州知府的内弟,都给烙成小炒肉了,谁敢不交。
“泉州已定,以后你有个新身份!”朱五继续开口。
“小李听从主公调遣!刀山火海,绝不皱下眉头!”
“以后,你还是泉州港蓝衣人的统领,除此之外你还有个新身份!”朱五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小李身边笑道,“泉州港,兵马司指挥使!”
兵马司指挥使就等于控制了全城的治安力量,小李顿时大喜,大喜之下,竟然有些说不出话,“臣臣”
“这官不小,你这也是光宗耀祖!”朱五继续笑道,“回头,在找个媳妇开枝散叶!”
“臣!”小李忽然嚎啕大哭,“臣,谢主公!”
他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穿上了可以告慰先祖的官衣。
他终于可以他堂堂正正,用本来的名字,在这个父叔葬身的城池里,骄傲的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