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里,镰刀声此起彼伏。一个个人影,弯着腰一下下的收割,汗水不住的从他们的额头滴落,落入脚下的泥土中。
忙碌的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精壮的汉子,瘦弱的老妇,朝气的少年。
男人们在前面收割,女人带着盘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后面拾着落地的稻穗。
这是南京郊外,大汉的军屯田地,秋收开始。朱五这个汉王不用臣子上表,清晨早早的起来,和军屯的士卒家眷们,开始收割。
群臣的意思,汉王象征性的干一会儿就好。
但是朱五从清晨,一直干到中午,就像个普通农人那样,卖着力气。
朱五强忍着腰上的酸痛,卖力的割着。他不但割,还割得很好,镰刀挥过,整整齐齐一片。
他身后,朱玉带着秀儿,小心翼翼的把落在泥土里的稻穗,捡起来,吹干净装好。
朱五注意到,秀儿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郑重的表情了。还有朱玉,这个流民的孩子,在见到稻田时,眼里泛着神圣的光。
都是穷人出身。
粮食,就是命。
粮食,就是希望。
谢莲儿带着胖丫儿,拒绝了田埂上侍卫的帮忙,亲自拎着食盒,走到地里。
收割完毕的田里,高低不平,谢莲儿走得有些吃力。但是她依旧笑着,艰难的在田里走着。
她也跟着干活来着,朱五收割,她在摞。此刻脸上都是红色的潮红,汗水打湿了头发。
远处那些侍卫,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歇歇会吧!”谢莲儿把食盒放下,笑道,“该吃饭了!”
“好嘞!”朱五说着,手上用力,又割下一片稻子。然后艰难的直腰,笑着说道,“现在才知道那诗的含义!”
“哪句?”谢莲儿拿出吃食问道。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朱五慢慢走过来,笑道,“将来有儿子了,每年都让他来跟着秋收,这叫忆苦思甜!”
瞬间,谢莲儿脸上更红了。
再想起,每天晚上朱五跟牛一样,脸上红得发烫。
“秀儿,过来吃饭!”朱五喊了一声,秀儿拎着装粮食的口袋,蹦蹦跳跳的过来。
“累不累!”朱五盘腿坐下,问道。
“不累!”秀儿的额头都是细细的汗珠,“俺刚会走的时候,就跟着娘在地里拾麦子了!”说完,郑重的把粮食袋子上的泥土吹掉,小心的系好口袋。
朱五心里忽然发酸,当初在破庙里,这孩子也是把粮食袋子当成宝贝藏着。
“看看你嫂子做啥好吃的了?”朱五笑道。
“今儿有甜月饼!”
十月又是丰收,又是团圆。象棋子大的月饼摆在盘里,散发着诱人的甜味。
“你做的?”朱五笑问。
谢莲儿脸上一僵,“爹让人送来的!”
“哈哈,老丈人要是知道我带你下地干活,不知道心疼成啥样?”朱五笑着扔嘴里一个,大嚼起来,“咦,这么香,放了猪油吗?”
“五哥的舌头还真灵!”胖丫笑道,她和小三结婚了,顺着小三那边叫,“放了猪油才好吃!”
“我舌头不止灵,还软和呢!”朱五坏笑起来。
别人不明所以,谢莲儿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玉,吃月饼了!”秀儿冲边上喊。
“来了,这土里有几粒,俺捡出来!”朱玉蹲着回道。
除了月饼,还有各种点心,玲琅满目的放了一地。
朱五看看周围,许多士卒家的孩子,还在远处忙着,站起来,喊道。
“哎,小孩们,都过来吃点心!快点!”
远处,那些忙碌的人愣了。
今天的活,他们干的战战兢兢,因为朱五也在田里。
这田就是汉王分的,这日子也是汉王给的,爱戴中带着敬畏,敬畏中也带着些亲近。
“快点呀!过来,那丫头,说你呢!”
朱五喊道。
稍微错愕之后,农人们对孩子点点头,孩子们怯怯得过来。
“给,吃吧!”
谢莲儿和胖丫儿,挨个把点心,放到他们脏兮兮的小手里。
尝了一口之后,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新月。
但也有孩子没吃,而是小心的放心口袋,舔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不吃?”谢莲儿问道。
说话的是个女孩,怯生生的,“俺留着回家,给俺弟弟吃呢!”
“都有,管够!”谢莲儿鼻子一酸,又给孩子们发些。
如此以来,刚才还有富余的食物,现在就不多了。
朱五冲远处的侍卫摆摆手,自然有人去准备。
拿着最后一块甜月饼,送过去,“娘子,辛苦了!”
谢莲儿笑笑,轻轻的咬了一口。
“多吃点!”朱五说道。
“这几天没胃口。”说着,谢莲儿忽然捂着嘴,“呕!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