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的使者,只有一人。
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中规中矩的汉人儒生。
朱重八站在使者的房间外,从窗户的缝隙看进去。
这位儒生正襟危坐,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味道。
但是,衣襟之下,隐隐抖动的双腿却出卖了他。
这,毕竟是贼窝阿。
朱重八,毕竟也是天下有名的大贼。
如今天下四股反贼风头最盛,刘福通徐寿辉淮西二朱。朱重八的势力排在最末,但也是个杀人无算残暴至极的贼头。
说不怕,是假的。
“就是他,姓罗!”
汤和在朱重八耳轻语一声。
朱重八点点头,努努嘴。
边上,亲兵伸手推开了门。
吱嘎!
门里的坐着的儒生,马上站了起来。
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的汉子,龙行虎步的进来,不怒自威。
”咱是朱重八,你~~您是脱脱丞相的使者?”
朱重八站在儒生面前,魁梧的身躯和山一样,把这儒生有些瘦小的身躯,完全包裹在自己的影子里。
儒生感觉嗓子眼有些发干,紧张得难以发生。赶紧咽了下口水,整理衣冠。
拜道,“在下罗贯中,见过朱总管!”
儒生的窘态,朱重八都看啊子眼里。
这人看似有些懦弱,但是胆子还可以,比那些破城之后贪生怕死的狗官强。
想到此处,朱重八笑了下,“先生莫怕,咱虽是早饭的贼,可也是讲道理的人,您是使者,咱以礼相待,坐。”
罗贯中忐忑的坐下,还没开口,就听朱重八又问道。
“吃了么?”
“这~~~”罗贯中被问的一愣,这是拉家常吗?上来就问我吃没吃饭?
“用~~用过~~咕~~”
罗贯中大窘,刚想说用过,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他远到而来,带着随从一路疾驰,开始还好,离庐州越近,心里越是忐忑,食不知味,也更吃不下。
朱重八展颜一笑,告诉旁人,“去,吩咐厨房给这位先生下面,加肉加蛋,快!”
说着,转头看向罗贯中,“听先生口音是北人,吃面合口味吧!咱这军中也没啥好吃的,委屈您了!”
“折煞在下了!”
朱重八如此做派,让罗贯中心中安定不少,同时也生出几分好感。
这人倒也是个知礼数的人,看起来没那么穷凶极恶。
“先生现在官居何职?”朱重八又问道。
罗贯中犹豫下,“在下乃一介布衣,白身,不曾中举亦未能入仕。”
白身?脱脱的使者,居然是个白身?
朱重八轻轻皱眉。
“请朱总管赎罪,在下并非脱脱丞相亲选的使者。丞相的手书发到江南,在下在杭州达鲁花赤府为幕僚,所以被委派前来!”
“这弯拐的够大!”
朱重八笑道,“杭州?那离咱兄弟,小五的地盘近!”
朱五?
罗贯中心里打个突突。
你兄弟?
不是传闻,你俩已经反目了么?
就听朱重八又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按照小五的性子,腾出手来第一步就是往你们那边去。”
罗贯中沉吟下,说道,“恐怕他去不了!”
“哦?”朱重八做倾听状。
“脱脱丞相已经调集各省兵马,百万之数,准备开春一句剿灭朱五。”
罗贯中看着朱重八的眼睛,说道,“不是号称百万,实打实的百万大军。辽东山东驻军,河南正在围剿刘福通的一部兵马。还有长江上游打徐寿辉的南方精锐撤回,苏杭一带的官军也正在集结。
朱五,四面是敌,无路可退!”
“嘶!”
朱重八倒吸一口冷气。
百万大军,腹背受敌。
小五,能挡住?
朝廷,这是下了血本,要除小五而后快!
等等,他为什么和咱说这些?他来招安?
朱重八想了想,“先生来招安?脱脱丞相的手书呢?”
有门儿!
他心里有点慌!
罗贯中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心中镇静组多。
笑了笑,指下自己的头,“手书,在这里!”
看朱重八有些疑惑,继续笑道,“事关重大,路上又不太平,只能记在脑子里,不能留于文字。”
“那您说,咱听着!”
“脱脱丞相的大意是,天下四反,刘徐二朱中,只有您朱总管在朝廷看来,情有可原。
您确是被生计所迫才从贼,不是天生反骨。没有抵抗王师,更没称孤道寡。
如果您迷途知返,朝廷愿意既往不咎。并册封您为世袭的万户,世镇庐州,永享荣华富贵!”
朱重八笑了。
情有可原?
迷途知返?
就是说老子在这四股势力中实力最小,最不起眼,也最好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