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不久之后,兰德就意识到事情远不止蝙蝠和鸟类的异常那么简单。
在这个让他备受折磨的晚上,这栋公寓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不适。
其中一些只是被腹泻和轻微的头痛所困扰,但是也有一些人却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折磨。
天空在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救护车便尖叫着聚集在了松树街公寓的楼下。
兰德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去,看到一个又一个人从大门处由担架运出。兰德从未如此仇恨过自己异常敏锐的眼睛,因为它能让他清楚地看清楚那些无辜的人们脸上的痛苦表情。
一个胖女人的眼睛充血,像是被漆成红色的乒乓球一样挤出了眼眶。一个年轻的巴基斯坦人额头上多了一个血糊糊的黑洞,鲜血把他的脸盖住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六或者七岁的小女孩被忽然发狂的母亲用剪刀剪开了脸颊,她的身体鲜血淋漓,目光呆滞得就像是一个死人做成的洋娃娃……
芒斯特的“歌声”让一些人发了疯,他们神志不清,在那种宛若毒药般的声音你彻底地迷失了自己的灵魂。
而政府的车辆很快也赶到了,流行病专家在兰德的楼下立起了警告标志,穿着白色封闭服的研究人员提着箱子走了进来。
这可以让很多人感到异常不敢的场景,却像是鲜血一样一瞬间激起了狗仔记者们的热情。他们就像是苍蝇一样聚拢了过来,闪光灯在拂晓的微光下不停闪烁。
“……抱歉,无可奉告,我无可奉告。”
一名发言人撕心裂肺的官方回答被淹没在记者们急急嚷嚷的提问中。兰德在那些人的话语中听到了无数个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一刻他却根本无暇去思考自己即将迎来的麻烦。
“天啊,这究竟是……究竟是……”
兰德失魂落魄地从阳台跌回了客厅,他在地毯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颤抖得几乎无法说话。
罗杰斯眨了眨眼睛,他看了看落地窗外阳台上狼藉的场面,眼中闪过饶有趣味的神情。
他企图安慰兰德,但是却被兰德一把抓住了手腕。
该死的,他之前可没有觉得兰德的力气是如此之大。
“罗杰斯,那些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跟我有关吗?”
兰德带着恳求,惊慌失措地询问道,他看上去简直发了疯一般想要得到别人否定的答案。
然而在罗杰斯开口回答之前,他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哦,当然,我想应该是有关系的,那个声音太奇怪了,我也太奇怪了,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嘿,伙计,别这样。你快把你的小宠物给吓坏了。”
罗杰斯忍不住打断了兰德的喃喃自语。
他说的没错,芒斯特非常不安地徘徊在兰德上方的屋顶上。
兰德的情绪似乎永远都可以轻易地影响到它,它的一些头发竖了起来。
“冷静点,你说的‘声音’指的是什么?”
罗杰斯不着痕迹地询问道。
兰德给了他回答,但是混乱中的男人所述说的话却很难被理解——姑且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个“歌声”吧,但是罗杰斯发誓自己昨天晚上除了被蝙蝠和鸟撞击玻璃的声音,还有楼下孩童的嚎哭之外并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那么只能说,那声音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听到的。
罗杰斯之后看了看兰德耳后的腮,它们比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显得要浅了一些,缝隙的边缘呈现出了浅浅的白色,紧密的合在一起。如果你不注意的话,你只会觉得那是什么抓痕……当然,之后兰德在情绪激动大喘气的时候,罗杰斯看到那些腮缝颤动了一下,往外喷了一股气流。
在兰德视线的死角处,罗杰斯挑了挑眉毛。
接下来,他去厨房里给兰德弄了一些放了迷迭香的花草茶。
然后他在兰德的视线中心跪了下来,强迫兰德注视着他的眼睛。
“兰德,看着我。”他说,伸出手,傲慢地掐住了兰德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听我说,你得冷静下来。cdc的人一定会这栋公寓的人进行检查,为了你自己,以及你的小宠物着想,你得打起精神来——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芒斯特被其他人发现的吧至于你楼下的那些倒霉鬼,你可以暂时不用去想他们,谁知道他们发疯是不是真的跟你有关呢?你看,我就没有产生任何的异样……”
作为一名连环杀手的儿子,罗杰斯在童年时期得到过莉莉·梅金森充分地指导。他非常熟练各种精神暗示,这一次他将这种能力使用在了兰德身上。
惊慌中的兰德渐渐镇定了下来,虽然还有一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cdc的人同样检查了他的食物,并且给他的家具采了一些样。兰德苍白的脸色与这个公寓里所有还尚能活动的人一样糟糕,他们并未对他报以更多的关注。
虽然,在从他家门离开之后,两名工作人员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交换了一下想法。
“哇哦,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兰德·西弗斯’。看上去他可被折腾得不轻。”
“闭嘴,他的身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水箱的取样……”
他们走过了一个应急出口。
在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一个瘦小的人影小心翼翼地从那道虚掩的门中侧身溜了进来。
vol2
汤普森·雷在《堪萨斯生活日刊》杂志已经干了六年了(这本杂志是一份在当地臭名昭著,以花边新闻和胡编乱造填充版面的八卦小报)。
跟他那帮得过且过的同事们不同,汤普森一直是这家小报最得力的“记者”——如果他还能说得上是记者的话。
实际上,他应该被称作是一个“狗仔”,而且是最没有道德和底限的那种。钱和对名利的追逐让他成为了现在资讯追逐战中最贪婪也最敏锐的那只野狗。要知道,只从两年前他从ebay上弄到了窃听器和针眼摄像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发愁过那些爆料从哪里来了,只需要将事实稍微加工一下(意味着填充进几倍的下流猜测和胡编乱造),再配上一个怂人的标题,读者们自然而然地会将手伸向他的报纸。
至于违法?哦,汤普森自然知道他的很多行为都是违法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毕竟从来没有被抓住。
他可是专业的。
这一次兰德·西弗斯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撩拨着他的心弦。汤普森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个倒霉男人的价值所在。他年轻时的经历,他那神秘而多金的哥哥以及那场让无数人失去生命的爆炸案……兰德·西弗斯简直就是为了八卦小报的版面而被上帝创作出来的尤物。
在那间该死的公寓外等候了无数天后,汤普森再一次得到了上帝的青睐。那场发生在松树街公寓的食物中毒事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那并不重要),让汤普森成功地趁着混乱混进了这间公寓的内部。
与他一同混入公寓的还有他皮包里的贴片式窃听器以及针孔摄像机。在公寓外等候的那段漫长时间里,汤普森已经好好地研究过公寓大厦的构造。如果他能够足够冒险从兰德·西弗斯隔壁那间闲置公寓(据说那间公寓原来的主人失踪了)的阳台爬出去,他就可以将自己的那些设备,包括一个摄像头和几个高分辨率的窃听器,安放在兰德·西弗斯的厨房窗沿下。
这对于汤普森之后的“取材”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帮助。
而他也确实准备这么做。
他设法撬开了那间闲置公寓的门,在臭烘烘的客厅里一直呆到了晚上。
在这个位置,他甚至可以听到兰德·西弗斯在客厅里与另外一个男人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你应该休息,兰德……考虑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抱歉,我……”
“……听我的话,去睡觉吧,等你睡醒我们在考虑之后的事情……”
……
天啊,一个男人!
汤普森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则下流新闻的标题,而他也可以肯定读者们会喜欢这个的。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兰德·西弗斯客厅里的灯光熄灭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的公寓陷入了安静之中。
而此时夜色已深,正是汤普森活动的好时候。
他将一根小功率的笔状手电含在了嘴里,手脚并用的从阳台的外侧翻了下去,然后在手电微弱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朝着兰德·西弗斯的厨房窗台爬去。
事情一直都很顺利。
或许如果哪一天我不干这该死的记者之后,可以考虑去当一个飞贼。汤普森因为自己的幽默而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那只笔电从他的齿缝间滑了下去,直直地摔向了公寓的地步。
“哦,该死该死……”
汤普森整个人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个晚上并没有月亮,他简直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忍不住连续咒骂了很多遍。
但是该做的事情终归是要做的,汤普森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决定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摸索而去。他已经离那个窗台很近,很近了……
一小步,然后又是一小步。
他花了一点儿时间抹黑挪到了记忆中的窗口处,在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窃听偷拍设备,准备按照往常一样将它们安装好。
可是他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窗沿那弧形的表面让摄像头的磁性底座无法完全贴合,它永远都在往下掉。
汤普森的额头上很快就冒出来冷汗,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正在变得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麻木。
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他都快失去对自己下半身的控制权了。
“狗娘养的设计师,谁他妈会用弧形的窗沿……”
他忍不住诅咒道。
然后,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没错,没有人会用弧形的窗沿。
之前他曾经观察过兰德·西弗斯的窗沿以确定窃听器安装的位置,现在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公子哥儿的窗沿规规矩矩的,绝对没有现在他指腹触摸到的那种冰冷而凹凸不平的弧面。
“咕咚——”
汤普森干涩地咽下一口唾沫。
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蘑菇云般从汤普森的心中冒了出来。他头上的冷汗变得更多了,一点一滴地在他的下巴汇集,然后落到了他的胸口。
他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摸到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过度的紧张让他重心难以保持平衡,一个瞬间,他的身体朝着一边倒去。
他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处的惊叫。
他完蛋了。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卷住了他的腰,将他掉在了半空。
“上帝,上帝啊……”
汤普森松了一口气,热泪盈眶地呢喃。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把第二声“上帝”说完——吊住他的东西“哧溜”一下,猛地将他整个人从狭小的厨房窗口缝隙撕扯进去。
这位倒霉的狗仔队先生的身体在那庞大的力量和狭小的窗口中弄断了自己的锁骨和几根肋骨,疼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vol3
“啪”的一声。
人体在地板上摔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