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月,天冷得愈发可怕,已经下过好几场雪。秦石早上起身后,将新送来的绛色绢面本子看了,再投入火盆中烧掉。
天降大雪,操练不便,秦石便让所有将士都在自己营帐里待着。自己则拣了本兵书,坐在灯下慢慢地看。
“将军,西海原的信。”
钟林捧着一沓信急匆匆地走进来,秦石抬眼,似乎没看见被落下的门帘遮挡的人,接过了信。
灯火噼啪一声,他卷起信笺,在灯火上烧了,“信使有没有说什么?”
“回禀将军,没有,只让我们在蒲兰待命。”
“算盘打得精……”秦石喃喃,“算了,你先出去吧,让今夜巡守的将士警醒点,可能有变。再让阮参将来一趟。”
“得令。”
钟林出去时,沉重地拍拍门口之人的肩膀,叹着气走了。
玄晏提着一桶结冰的水,一动不动。
帐内传来甲胄和兵器之声,玄晏抬头,哑着声音叫道:“秦将军……”
秦石穿着铠甲,提了杆□□出来,与他擦身而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漫天飞雪,刮得人脸颊生疼。玄晏放下水桶,进帐提了柄长刀,匆匆跟了过去。
阮参将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在他之前跟上了秦石。他奇怪地看了眼气喘吁吁跑来的玄晏:“将军,这小子就是你之前收的近侍?”
秦石唔了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掀开了一间营帐的门帘。
营帐里原本横七竖八的一片,被冷风一灌,正要跳起来破口大骂,看见秦石的脸后,当即傻了眼:“将军……”
小兵们忐忑不安,本以为他要训斥一番,却没想到秦石交待他们穿紧衣服,便转头去下一个营帐。
如是者三,就连阮参将都摸不着头脑。他一个眼神,默默跟在背后的玄晏当即被钟林拖走。
阮参将望着消失在营帐里的玄晏,“我还以为,你要把他养成心腹。难怪不让谢七教他。”
秦石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今早西海原来信了。”
阮参将瞬间紧张起来,秦石扯了扯胡子,讥讽地笑道:“威远营人手不足,让我们早点拔营去西海原。”
“送死。”阮参将凉凉地接了一句。
两人许久没说话,不知不觉走到了行营偏僻处。秦石望了望重重营帐,叹道:“是我拖累你们了……”
阮参将笑道:“将军哪里的话?要不是将军,神武营上下半年前就在西海原折个精光。我们只知舞刀弄枪,顾不得玉京那群大人们的心思。将军对我们好,没把我们神武营当西军的废物看待,将军就是我们的恩人。”
这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沉重,另一边玄晏被拖进了营帐里,营帐里顿时炸开了锅。
“嘿嘿嘿,让爷看看,这不是将军身边的红人吗?”
“瞧这肥肉,拍下去跟水似的。”
众人一人一句,将玄晏挤兑得没话说。钟林猛咳两声,将他挡到身后,指着围过来的兵士们道:“哎哎,你们离我远点,再走近了信不信我告诉将军去。”
其中一个嬉皮笑脸跟猴子似的凑上来,笑骂:“好你个钟林,这才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为个死胖子就要跟将军告状?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就是,快把胖子松开,爷几个给他松松骨!”
营帐里一共七八个人,对着钟林玄晏二人连连起哄。玄晏觉得这松骨的说法像是在哪听过,仔细一想,正是秦石的说法,不由好笑。
钟林是个机灵的,将胖子往前一推:“你们不是想知道将军的事吗?问他问他!”转身便跑。
两个人扑上去,没捉住钟林,便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玄晏:“……”
这几个兵油子话说得嚣张,也没打算真给他松骨,拉着他坐到营帐里,给他倒了一大碗酒。
酒是蒲兰有名的烈酒,光是酒味能熏倒一头熊。玄晏没敢碰,迅速转移话题:“你们想知道将军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泼猴似的先问道:“你先说说,你知道些啥?”
玄晏想了一会儿,将几人急得抓耳挠腮,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地道:“我其实知道得挺多……”
周围已经冒起了绿光。
“将军洗脸吗?”
“将军睡觉前会练刀法吗?”
“将军会不会经常打你?”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其中一个猥琐地笑:“将军的……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