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眼睛看着他。
此时有些骑虎难下。
半晌,她轻声道:“那不是我爹,郑瑞仪已经死了。”
她说的是实话。
杨云戈道:“嗯。”
郑蛮蛮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郑瑞仪被送到你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不是郑瑞仪,我叫郑蛮蛮。”
杨云戈愣了愣。
她终是把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站得远远的,看着他,道:“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跟你抵足而眠的是郑瑞仪的身子,为你生儿育女的是郑瑞仪的身子。可是里子是我……我原不长这样,比这个样子高一些,大约有这么高……”
她比划了半晌,看杨云戈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她终是叹了一声,把手放下了。
“跟你说不清楚。”
说着,她就想往屋里走,却猛的被杨云戈拽住了。
杨云戈的神色有些莫测。
郑蛮蛮吃痛惊呼了一声,却在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渐渐平静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肺俱寒。
“主子……”那送食的妇人又回来了。
半晌,杨云戈沉下脸,一声不吭把她往另一间屋里带。
郑蛮蛮也是倔,阴沉着脸随他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但横竖说都说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他已经信了。
杨云戈把她拽进屋,反手把门关上了,回过头打量了她半晌。
郑蛮蛮突然有些后悔。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你说梦话,知道吗?”杨云戈突然道。
郑蛮蛮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烛火里,他的面容有些诡异,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
他道:“有时候胡七八糟地说些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后来却想明白了一些。”
短短的两句话,字里行间,却有些触目惊心。
郑蛮蛮的心跳很快,半晌,道:“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若是后悔,也可以。只,只是,那几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你……”
杨云戈眯起了眼睛。
郑蛮蛮吓坏了。她是一时冲动没管住嘴,现在想起孩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哽咽道:“你,你把他们给我罢,我……”
杨云戈不说话。
她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抓着他的袖子道:“我,我不是妖孽,我没有什么本事,你也看见了,这么多年了,我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人罢了……”
杨云戈突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偏过头,锋利的脸颊棱角,却意外的柔和。
“你傻不傻?”
郑蛮蛮噎住。
杨云戈揉了揉她的头发,目中深不见底:“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师父?”
“老,老骑主……”
“他早就说过了,你十六岁那一年,就该死了,记得吗?”
十六岁,实岁十五,正是郑瑞仪殒命的那一年。
“他都告诉我了”,杨云戈低声道,“而我也看出来了,你确实,没什么本事。”
杨云戈看着她,眸中深不见底。
怎么说呢,也许世人对这种事情讳莫如深。杨云戈当时知道了,就是有些惊讶,然后笑一笑了事。
不过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对郑蛮蛮的身体很感兴趣,喜欢拔干净上上下下都看一遍。后来挺失望的,竟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
不过她面红耳赤的样子甚为有趣罢了。
他命中该孤独至死。而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交给你处理最为妥当。既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大约你心里也不会过意不去。”他笑道。
下一瞬,郑蛮蛮扑到了他怀里。
他愣了愣,然后反手抱住她。
征战那么多年,光怪陆离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她这个反应,嗯,挺有意思的。
“你真的不介意?”她的声音在发颤。
杨云戈沉默了一会儿。
她心惊胆战地抬起头看着他。
半晌,他又笑了起来,好像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笑。
他道:“现在明白了么?这世上除了我,是不会有人要你了。”
真是……大言不惭呢。
郑蛮蛮的眼泪却落了下来,踮起脚讨好地亲吻他的下颚和脸颊。
“我知道了。”她哽咽道。
“……”
“我知道你最好了。”她眼中还有泪光,咬着唇看着他。
“……”杨云戈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轻咳了一声。
郑蛮蛮笑了笑,泪光泛泛,眼中仿佛无限依恋。
搞得杨云戈都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她老实了,他早该说了。
可以先吓唬她一顿,让她把实话说了,然后再这样,那样……
郑蛮蛮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踮起脚把他的脖子拉下来,轻声道:“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不跟你闹脾气了。”
杨云戈天真地相信了。
“先去把郑家的事情处理一下,晚上跟我回去。”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