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戈急于讨她欢心,见她终于开颜,便也不多说,利索地剥了两人身上的衣物下了水。
饶是天冷,郑蛮蛮还是觉得有些烫,一下水便如嗷嗷叫了一声扑到了杨云戈身上。
杨云戈只是笑,他好像不怕烫,由着她挂在自己身上,一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直到走到屋檐底下。
这个房间果然别有洞天,只有半面屋顶,将这个大得离谱的池子几乎是包裹在中间,如同一弯月牙儿般的烟玉。
“那儿是出水口。这里不烫了。”他低声道。
郑蛮蛮扭过脸,伸手下去试了试,发现温度正好,连忙从他身上钻了下来,躲进了水里。
杨云戈取笑她:“又不是没见过!昨个儿你还求着我呢!”
郑蛮蛮半缩在水里,心道,得意个屁啊你!
但是杨云戈坐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很自觉地挨了过去,把小脑袋搁在他肩上。杨云戈一手松松地搂着她。
远离了出水口,那股硫磺味没有这么重了。室外的冷气稍稍吹散了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浓烟。今晚的星空也格外明朗清冷。
然后郑蛮蛮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
“是夜来香。隔壁屋子,种满了夜来香。”他低声道。
郑蛮蛮抬起头看着他,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夜空下,连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澈,动人,又诚恳。
她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买这池子干什么?”
“怎么?”
“就是觉得骑主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买了来也是浪费。”
杨云戈嗤笑一声,道:“爷就是钱多没处花了,又怎么着?”
郑蛮蛮偏过脸,忽而一笑,道:“想着要带我来的?”
杨云戈:“……”
没等他想好说辞,她又把笑道:“如果我是你的小妾,你就送我了?”
“对,跟我回去,就送你了。”这下他倒是应得快。
“想得美。”郑蛮蛮扑腾了一下,想站起来。
结果被他拦腰抱了回去,又跌在他怀里。
杨云戈搂着她,双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为什么想得美?”
“你本来就不是想送我的。今天是我,明天是谁?谁知道。杨云戈,我不可能跟你的。”她突然倦了,不想再和他这样小打小闹下去。
“那你想跟谁?我三弟?”他把她翻了过来,看着她。
郑蛮蛮浑不怕,只是笑,道:“谁娶我,我就跟谁。谁陪我一生一世,谁对我至死不渝,我就跟谁。”
说完,她把杨云戈推开,自己湿淋淋光溜溜地上了岸。
杨云戈怔怔地看着她。月色下,她的曲线玲珑的背影,和披散的湿漉漉的长发,简直美到极致。她好像也变成那月光中一束,那么不真实。
郑蛮蛮走到屋子里,擦干了身子,穿衣服的时候,杨云戈已经到了她身后。
他看着她动作,半晌,他道:“我娶你。”
郑蛮蛮梳理长发的手一顿。
“我娶你为正妻,一生一世陪着你。你看行吗?”他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郑蛮蛮突然又想笑。什么叫,“你看行吗”?
“说真的?”郑蛮蛮道。
杨云戈看了她半晌,眼中光华流转。她的样子是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似笑非笑。
“假的。”他最终道。
然后捏了捏手,转身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我就知道……”郑蛮蛮嘀咕着,
等她收拾好了,出了门,院子里的人告诉她,说骑主在隔壁等她。
夜来香的味道越来越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房门。杨云戈低着头在看书。她道:“杨云戈。”
“嗯。”他淡道。
郑蛮蛮把手里的小木人放在桌子上,道:“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能给她雕上脸,雕成你心里想的那个样子,我就跟你。做妻,做妾,做丫头,甚至做家奴,这辈子一生一世,不要名分都跟着你。”
杨云戈诧异地抬起头:“你……”
当初他雕这个小木人儿,每一刀,每一刻,花尽了千般心血。那每一缕发丝,那手指头上的小涡,甚至连指甲片,尖尖绣鞋上的皱褶花纹,都栩栩如生。不是因为他的手工好,只是因为他用了十分真心。
可是当他想要雕那张脸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下不去手了,无论如何也雕不出来。
那一颦一笑,或嗔或笑,或是伤心或是忍耐,如梦幻泡影那般在脑海之中来来去去。
他抓不住那一刻的神采,那真正让他心动的,藏在最心底的地方的那一抹。
看郑蛮蛮当初是怎么把玩那个小木鸟,就知道她是怎么把玩这个小木人的。那一刻,心中千回百转那般,仿佛还能看到他在烛火下费神地雕凿这个小木人的模样。
可是他雕不出脸来。从京城回来那么久,那时候才拿出来。就是因为他雕不出那张脸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怕雕出来了,他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心里那点东西。
故而她这样说。
只要你雕出来,只要你敢。那么她也就敢。做妻做妾做奴才做丫鬟甚至做奴隶,不管什么名分,她就是敢!
杨云戈拿着那个小木人,盯着那空白的脸,半晌,道:“你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