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夜,空寂而陌生,不是四周寂寥无音,而是四处不时传来不知名的虫鸟声和窸窸窣窣的风草声。
任越轻轻撩了撩桶中的热水,温热正适宜。
微微撒了些随身带来的药浴粉,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擦拭着身子。
出征在外,没有浴桶,又每日需用药浴,唯有用此办法!
昏黄的灯光投影在帐篷光洁的表面上,任越优雅的身影微微投射在帐篷之上。
温柔站在帐篷外片刻,看着那一起一伏的身影,顿觉脸红心跳的厉害,旋即转身,慌乱的向篝火旁的盛尧山走来。
“温姑娘受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盛尧山微微抬起头,看向翩翩走来的温柔,同时目光亦是瞥到了帐中那个优雅洗浴的人影。
“盛将军真是好生雅兴,居然找到这么一处休闲的好位置!”温柔明知道他心中对任越的习性不满,可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缓步走了过来,自然的坐在了盛尧山的身旁。
“呵呵,温姑娘是觉得新奇吧!其实这荒野的月夜,只是让人觉得孤冷思乡,其他的全然无存!”盛尧山随意的拨了拨篝火,火堆再次明艳了起来,不时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擦出,映得篝火前的一对人儿眼睛里面亮亮的。
“盛将军也有心事吗?”听闻盛尧山说这月夜孤寂,温柔调皮的反问道。
“没有,只是……”盛尧山自顾自的笑笑,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自腰间取过一只酒壶。
想来那酒壶中满盛的,必是温柔亲自酿制的朝露酒吧!
有酒朝露,朝夕相随!
“如此良辰美景,何来盛将军说的孤寂,小女子只是觉得分外的惬意,自有一种不羁的气度在胸中呢!”温柔笑看着仰头畅饮美酒的盛尧山。
“温姑娘觉得这荒野的月色美妙?呵呵,那若是温姑娘看了边关大漠的白月,岂不是要兴奋的叫起来!呵呵!”盛尧山再次仰头畅饮了一口,眼角中流露出一丝得意的欣喜。
一个姑娘家,居然也喜欢这样的月夜?
岂止是喜欢,简直就像盛尧山口中所言的,兴奋的叫起!
前世,温柔随盛尧山出征,边关大漠的旷广无垠,长空皓月的舒心惬意!
月下,她与大周最年轻的武魁促膝畅谈,从小时候聊到将老去,那一刻,仿佛不再有厨娘和将军的等级差异,有的只是一对心心相通的璧人,天空星月为鉴,身边萤火轻轻飞扬。
那样的月夜,盛尧山也曾把酒畅饮,也曾月下舞枪,温柔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他挥洒豪情,看着他抒写胸怀。夜深月更明,温柔还记得当日,盛尧山练武小憩之时,紧握拳头,让她猜测其中之物。
一阵笑闹和嘻打,英雄的拳头张开之时,温柔明亮清澈的眼眸中,却是倒映着一丝点点的萤光。
那一刻,没有飞火,只有流萤。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心心相通。
只可惜,前世的一纸婚约,似枷锁般锁住了温柔,即便面对身边的绝世公子,她也从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但是现在,不是前世,而是重生!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温柔微微的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脱口吟出李白的诗词,那是前世边关大漠,英雄挥枪时的口中吟出的胸中情怀!
…“这是李白的《把酒问月》!温姑娘也知道?!”一首吟毕,盛尧山眼中大放惊喜的光彩,此刻,他的心中正是此种轻快的写照。温姑娘一个厨娘,居然能读懂他的心!
“哥哥闲时教我的。”温柔轻轻侧过脸来,浅浅的梨涡再次开在了秀美的脸庞上。
“想不到温姑娘不仅厨艺精通,对诗词也有如此熟识!”盛尧山的眼中再次现出了欣赏的光彩 。
“盛将军也喜欢这诗的意境?”温柔侧头笑问。
“畅快淋漓,不失为惬意爽快!”盛尧山再次畅饮了一口酒,朗声道。
“盛将军英雄侠义,又有如此胸怀,何不推己及人?既然心宽能揽江河日月,必是能容世间事事人人!”温柔说着,眼神幽幽的瞟了瞟身后的那灯光帐影,此时,任越已经洗浴完毕,正在优雅的更衣了。
“哼!任三!他若是有温姑娘一半,尧山便不再多言……”盛尧山冷哼一声,终于明白了温柔话语之外的意思,“也罢,既然温姑娘这样说了,尧山便允了他这癖性,只不过出征在外,一个男子总不能凡是依靠女子的照顾,倘若本身就有女子之气,更是应该亲身品尝世间疾苦,方能练就男儿的体魄啊!”盛尧山说罢,再次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旋即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帐篷走去了。
“盛尧山!你这武夫,进来也不敲门!”任越的声音。
“这是帐篷,只有布帘,没有门!”盛尧山的声音。
“那你也应该招呼一声!”任越的声音。
“你又不是女人!不就是在里面洗个澡吗!有什么可招呼的!”盛尧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