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云雾老人运功完毕,道了句:“好了。”
韩笑一愣,正想着好什么了?却见那四位大夫齐齐鞠躬,朗声道:“徒弟给师父请安。”言毕便提着各自的药箱子进了屋。韩笑心里一慌,别人家都行了礼才进去,她怎么办啊?她不是徒弟,不能叫师父,也不是他云雾山的奴婢,韩笑干脆大声道:“韩笑给神医先生请安。”然后也抬头挺胸的进去了。
她嗓门极大,惹着云雾老人和四个大夫都朝她瞧过来,韩笑挺直脊梁稳稳立在薛松的身边,其实心里慌得直打鼓。好在云雾老人很快把目光转开,那个叫方乔的三十出头的大夫从自己的医箱子里拿出两张方子来,说着今天要诊视的病人的病情。
病人是昨夜里急送上山的,当朝护国大将军穆勇家的小少爷穆远,十七岁,随祖父上战场,不幸被敌国用毒盅虫所伤,因为盅虫入体之时,右手腕被砍伤,盅毒致使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手臂腐烂,再加上盅虫仍在体内肆虐,这样拖了一个月,眼看就要气绝,朝中御医也没了办法,于是半夜里急送上云雾山来。
昨晚上接手小穆将军的正是方乔,他是云雾老人的第二十四名入室弟子,这般将死之症他解决不了,只得先让穆远服了药暂时压制盅毒,又上了些去腐消炎的外伤药,只等着今日云雾老人去救命。
云雾老人听完了方乔的所言,想了会,吩咐了一句:“五号箱子。”
韩笑还沉浸在刚才方乔说的那位穆远小将军的病情中,正替人家难过,冷不防听到云雾老人说什么五号箱子,她还没反应过来,薛松暗自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低首冲云雾老人应:“是。”
韩笑这才傻乎乎也跟着应了,然后在薛松的示意下,跟着他向内屋里去。这时她才打量出来这个屋子里的摆设简单,一矮桌,两柜书,数个蒲团,似乎就是打坐练功和休息之用,可进了内屋这才吓一跳,满墙的医用器具,一柜子盒盒罐罐的,还有一个长条桌上,摆了十几个大箱子,说是大箱子,真的很大,这让韩笑缩了缩肩膀,暗道幸好是有所准备练了练。
薛松带着韩笑很快来到长条桌前,指着那个刻着五的箱子说:“今日要带的是这个。”韩笑点头,正欲伸手取下便走,却被薛松拦住了。他打开了箱子,一边检查着一边对韩笑说:“每次背箱前必须先查验里头的东西是否齐备,你看,急救丹丸二十瓶,药粉十瓶,膏药十盒,艾草一包,化毒香、静神香、醒神香共三把,火摺子,你要先试试还能不能用,干净的布巾……”他查一样便说一样,林林总总共是六十八件,时间紧,他说的很快,片刻便说完了,拿小册子记已是来不及,韩笑只得拼命记在脑子里。
末了,薛松又自墙上取了两个抽匣,对韩笑说:“刀具、针具,这两个也得带上。”他示范了一下,原来药箱子后头有两个空档格子,那两个抽匣插了进去正合适。
韩笑抿紧嘴,受教的连连点头。薛松把这些全做完,这才退到一边,让韩笑自己背上箱子。等他们二人从里屋出来,云雾老人和那三个大夫已经不在,韩笑吓一跳,她耽误得太久了吗?
“莫慌,我们快走几步赶上便是。”薛松显然对各个情况都很清楚,他带着韩笑往山后的一个院落去,一边急走一边还嘱咐她:“神医先生用了什么药,使过什么针什么刀,你都得记住了,回来要把箱子整理好,东西补齐收拾干净方可。”
韩笑脚下不停,一路小跑的跟上,一边用力点头应着:“晓得了,谢薛大夫指点。”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云雾老人。韩笑小心翼翼,背着箱子紧跟众人身后,待到一个叫青阁的院子,云雾老人率先踏了进去。
韩笑注意到刚刚有一辆马车从这院前驶离,想是该是有病人病愈下山了,韩笑为了这个高兴起来,她笑着跟着大家一同进门。
待进到院内一屋里,韩笑心中涌起了几分熟悉感,这屋里的床跟当初她在岩筑里看到的一样,也是全无遮挡,放在屋子中间。两边靠墙摆了两条长条桌,方乔、李木和言杉站到了床的另一侧,而韩笑则跟着薛松与云雾老人立在另一侧。
穆远的情况很糟,他此刻昏迷不醒,在韩笑看来,这位小将军比当初的聂承远更象频死之人,后一琢磨,聂承远当时已在山上救治了三个月,倒是比这穆远多了些时间。
云雾老人仔细看了穆远的手腕、胳膊外伤,又诊了很久的脉,然后再看他的眼睛、舌头,之后陷入沉思。
方乔有些着急,可云雾老人不说话,他也不敢言声,依神医先生这反应来看,怕是穆小将军的伤情凶多吉少。韩笑在一旁等着,她倒是不着急,可她心很痒,好想去把一把那小将军的脉,盅毒呢,她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脉象。她看大家老半天都没动静,于是大着胆子蹭到床边,偷偷摸上了小将军的手腕。
李木几个见了,一个劲冲她打眼色,可韩笑认真听脉,没搭理他们。待云雾老人转过身来,她又装模作样的把穆远的手腕放掉站直了,方乔白她一眼,她看着脚尖,只装不知道,心里头暗记着刚才的脉象,直想着一会找个机会把小册拿出来快记上。
云雾老人对方乔道:“把他弄醒,问问他,要活还是要胳膊?”方乔一惊:“师父?”
“盅毒可解,但不斩右腕,他仍不能活,命和胳膊,他只能选一样。”
“可是师父,穆小将军是武将……”换言之,没了胳膊,怕是也不想活了吧。
“所以弄醒他,若他选择留下胳膊,那就将诊金和他一并送下山去,不必再费时间精力。”云雾老人说得冷酷无情,韩笑听得心里头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