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下,别离亭。
亭边有座云雾山的名碑,名碑后面是通向山上的唯一一条大道。云雾山的主人是江湖上享誉盛名的医圣,也是众所周知的怪人。人称他为云雾老人。
云雾老人性格怪异,规矩繁多,非病入膏肓不治,非千两诊金不治,非顺眼之人不治。除病患本人外其他人等不准上山,求医者还得为云雾老人做三件事,哪三事需待云雾老人的随时知会,真可谓是嚣张之极。
韩笑站在别离亭边,仰望云雾山顶,其实对这样唯利是图,条件苛刻的神医,她是不喜的。但本事长在人家那,象她这般走投无路求人救命的,自然是说不得什么。为了弟弟韩乐的病,韩笑向云雾山递了求医信,从递出第一封信算起,今日已是第六十五日了,可是山上还是没有消息。韩笑不气馁,只要能抽出空的,她都会过来看看,祈求山上的神医某天突然慈悲心起,愿意救她弟弟一命。
韩笑今年十四,五月初七那天,是她十四岁的生辰,也正好是她背着弟弟来到云雾山下百桥城的日子。百桥城里有百桥,不过享负盛名的却是城中的医馆。
百桥城里名医多,城中店铺多一半都与行医有关,是座确确实实的医城。听说百桥城主聂承岩年纪轻轻,却有的是手腕与魄力,只因为看不惯云雾山的诊病条件苛刻,便一掷千金,在山下建城搭铺,广邀名医,还买了千亩良田种植药草。百桥城里,家家安居乐业,人人好善乐施,各医馆药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正是因为有城主聂承岩的丰功伟业,短短三四年间,便让百桥城威名远播,许多得了疑难杂症的病人,都在这里得到了救治。
韩笑也是慕名而来,她希望在百桥城里能给弟弟找到治腿救命的办法,可惜她失望了。看过了城中十多个医馆,都没有大夫敢说能治好韩乐,三个月过去,韩乐的病无一丝好转。几位大夫都告诉韩笑,实在不行,就去求求那云雾山,云雾老人虽然刁钻苛刻,但医术确实出神入化,若能央得云雾老人出手,韩乐的病还有希望。
韩笑没了办法,只得向云雾山求医,可这个求医的过程着实是太过艰难。韩笑没什么钱,在百桥城里全靠着帮着各医馆照顾病人,做最苦最脏的活来换些钱银给弟弟买药求诊。上云雾山要一千两银子,她怕是穷尽一世也赚不到这许多。而云雾老人从不露面,她想当面说个话求个情都没有办法。
可韩笑不气馁,她守在山下,等着云雾山的马车下山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上前哀求,希望能找到通融的方法和途径,当然是未果。她又偷偷跟着马车,跑上了半山腰,希望能面见云雾老人,可却在一个奇怪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那一次是极凶险,她在林子里转了一天一夜终于才误打误撞摸着了下山的路。
就这样耗去了大半个月,韩笑连云雾老人的门边都没摸到,可她不愿放弃。她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愿卖身为奴,以此来换取云雾老人救治弟弟的机会,信中表达了她的决心和诚意,她写了她的能力和经验,她认得草药、懂得基本医理,还照顾过不少病患,她说她能吃苦,做事细心认真,她不怕血腥不怕脏累,凡举她帮忙照顾过的病人,还没有一位有过怨言。
韩笑想,云雾山上既是做大夫的,治病救人,那肯定得需要象她这样的粗使下人。她把信抄了几十封,寻遍百桥城里每一位有可能能与云雾山搭上线的人,低首磕头,只求他们有路子时能帮她给云雾山上捎一封信。她还求着她工作过的医馆大夫为她写了推举信函,希望云雾山上能够稍稍对她加以注意。
今日已经是第一封信递出之后的第六十五日了,韩笑看着云雾山接病人的马车缓缓驶上山去,她知道今天又是无望。她咧了咧嘴角,动动脸颊,对自己做出个微笑的动作来,莫灰心莫气馁,坚持下去终会成功,她对自己鼓励完毕,握了握拳,转身笑着走进了别离亭。
“乐乐,我们回去了。”今日天气甚好,金秋十月的时节,郁郁葱葱,红果累累,从百桥城到这云雾山的一路,风景怡人。所以今日韩笑抽空来云雾山下拜山求好运,把弟弟也背来了。就算是生病,就算是腿不能行,能走走看看,开阔心胸,也是件好事。
韩乐听见姐姐招呼,赶忙笑着跟坐在一旁的老者告别,然后趴上了姐姐的背,让她背着他回去。
“姐姐,刚才那位爷爷,给了我一小锭碎银。”
“啊?平白无故怎么能拿别人家的钱银。”
“他在等他儿子嘛,云雾山治好了他儿子,今天会送下山来。我说了好多吉利话,然后又说了自己好可怜,生病没钱治,他心情好,又同情我,就掏银子了。”韩乐高兴坏了,又哄得些便宜占,而且这次是碎银啊,他从来没有讨得过这么多。这一路他靠这招,也给姐姐减轻此许负担。
韩笑拍拍他屁股,表示惩戒:“以后不可以了。”
韩乐撇撇嘴,没回话,心里下定决心下回装得再可怜一点,多哄些银子才好。韩笑拿这个鬼机灵的弟弟没办法,于是并不执着这话题,只是轻轻哼着小曲,加快了脚步。这一路距离颇远,靠她两条腿,走回城怕是天色要暗了。
“姐,你又想绕远路看看聂城主的家门口啊?”韩乐一见姐姐走得快,便知道她的心思,这一手创办百桥城的聂承岩聂城主是姐姐心目中的大人物,不但有才学有韬略,年轻有为,还心善仁慈。她常在他面前唠叨那些听说来的英伟事迹。
韩笑脸一红:“是啊,这样的人物,我们来了五个月却一直不得见。我还想着,说不定他那能有路子给你治病,他的心肠肯定比云雾山的要好,兴许能帮我们呢。”只可惜她听城里人说,聂城主已经好几个月没露面了,怕是去了外地。
韩笑对为医行善的人向来敬重,更何况聂承岩可是创办了整个医城,她自然是仰慕不已的。她想着,若是云雾老人也能有聂承岩这般悬壶救世的心肠,那天下得多少病人获益啊。
正一路哼歌一路瞎想,突然半路蹿出三个大汉,一把将她们姐弟俩抓上。韩乐被粗鲁的从韩笑背上扯了下来,韩笑大声尖叫喊救命,又抓又挠又咬的奋力挣扎。大汉没料到这小姑娘如此泼辣,挨了好几下。可韩笑终究是人小力薄敌不过,她被捂了嘴强扭着塞进了一辆马车里。车上一个管事模样的老嬷嬷坐着,四十多岁,双目有神,衣着华贵,表情严肃,她冲着韩笑冷冷的道:“噤声,否则你再见不着你弟弟。”
韩笑也知此刻情势不利,这马车叭嗒叭嗒的急驶,韩乐也不知被掳到哪去了。于是她强自镇定下来,问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丫头,你的福分来了,我家主子今年二十,娶你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