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子宣召,薛妙妙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且私下打听过,凝华宫里住的是长公主。
她去重华殿找陆蘅,但得到的消息却是兰沧王等一行人巡查猎场还未归来。
稳了稳心神,从前在建安举目无亲,引荐无门,如今真个到了面圣的时候,因为了有了徐怜在旁,反而让薛妙妙举棋不定。
奈何天子旨意,绝非玩笑,传话的安公公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脸色微微阴沉,说不出的严肃,再一次催促。
回内室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将脸上刷了一层暗色的脂粉,这才随安公公一路往凝华宫去。
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薛妙妙只闷头行走,握住医药箱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一入凝华宫地界,气氛仿佛骤然紧张起来。
正殿内四下端坐着人,从内室踱步出来的男子顶戴蓝翎,正是前几日遇见过的太医院院使吴大人。
环顾的瞬间,上座之人忽然开了口,“来人便是曾替容夫人接生的薛妙?”
那声音音色普通,然却口吻笃定非常,端的是天子威仪。
再配上四下肃静的气氛,更增添了一分森然。
天子仪仗,果然非同寻常。
若不是陆蘅引着她一步一步向前,遇见今日此等场面,必定是应付不来的。
但薛妙妙如今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任他上座是谁,只管平心静气便是。
循着声音,一面学着模样行了大礼,一面看清了天子真容。
眼前的肃帝李玄,身为天子,面容已经算的周正,至少比她从前在教科书上看到的皇帝要顺眼许多,剑眉朗目,鼻挺口阔。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显得十分老态,仍是正当年的风华。
对于先见过兰沧王的薛妙妙来说,有珠玉在前,其他的都变成了鱼目,肃帝的模样自然是令她失望的。
但能让兰沧王选中,并甘心扶植之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有丽色倩影依偎在天子身旁,正是如今的容夫人。不管任何时候,徐怜都是一副娇柔地,无依无凭的模样,对于极端大男子主义之人,譬如天子,乃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启朱唇,柔声道,“回陛下,正是他此人。”
看着她自然的情感流露,薛妙妙又想起从前在清远城时,她一口一口唤着陆郎的模样,倒是丝毫看不出真假,这徐怜天生就是个祸水胚子。
而右侧的美人面容典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想来正是长公主的女儿,如今的谢贵妃。
目光再往旁边,薛妙妙心中冷笑,又是故人再遇,宛平已经换了大宫女的官服,更显得眉眼精明,带着如从前一样的傲气,望过来。
所料无错,这个宛平,的确是肃帝派在徐怜身旁的眼线。
肃帝仔细打量了下首少年一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样貌,那见礼也行的生疏,安公公正想要纠正,他却一句话挡了回去,“传朕旨意,赏一对儿南海红珊瑚串珠。”
“不…”她蹙着眉,正想要开口婉拒,一旁的安公公飞来一个眼神,略显尖细的声音道,“既是陛下恩赐,薛大夫还会快些谢恩?”
只好将话吞下去。
一通礼数下来,大约对于此来的目的有所了解。
而殿外通报,驸马定国侯谢华蕤从猎场回宫,立在门内的薛妙妙能感到身旁似有温风而过,有海蓝色身影。
来人先面圣,肃帝问了几句,他便回答了一番,薛妙妙能听懂的,只有兰沧王正在布置猎场,暂不能回宫。
仿佛刚看见一般,这才转向薛妙妙,“既然来了,长公主病痛难当,诊病刻不容缓。”
“好。”这也是薛妙妙所想。
说话的男人四十岁上下,大约和肃帝年纪相仿,唇上蓄有须髭,一派深沉老练的模样,尽管他身居丞相高位,但一提到自己的夫人长公主,俨然是十分敬重的。
谢华蕤在天子眼中,果然是个合格趁意驸马。
本是随意扫过去,但谢华蕤的目光又折转回来,盯着薛妙妙的面容停留了一瞬。
两人目光相接,薛妙妙一派落落大方,倒是谢华蕤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自己也说不分明的意味。
只是短短一瞬罢了,谢贵妃跟着下座儿,并谢丞相等人一同往内室走。
一时间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主儿齐齐聚在一起,那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倍增,只是十几米长的穿堂回廊,却仿佛有千斤沉沉压在肩头上。
华丽的床帏之中,有婢子前前后后服侍着,见了人,便有序地屏退四下,将一方帷幔挽起了角儿。
宫殿华美宽阔,金丝炉中的焚香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