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傅明昭一骨碌便坐了起来。
薛妙妙面色郑重,小声讲了几句话便回房休息去了。
翌日,兰沧王一行人启程,动身入关婺山。
与此同时,建安皇城内,兰沧王旧疾复发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
天子得到了的线报,也同时印证了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目前最得宠的容夫人,也偶然间吹一吹枕边风,说在护送回建安的路上,见过兰沧王发病,药石无效,极其痛苦。
如此看来,消息非虚。
只在群臣百官面前,一句“天下初定,国泰民安,兵权就权且先放在陆卿手中吧。”
此一决策,实在意料之中。
但朝堂上最不高兴之人,非定国侯莫属。
只要有兰沧王一天在,他这个丞相就一日坐不稳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天子岂会不明白?只是在天子眼中,一山二虎才最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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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蘅的病情,是以车队行驶缓慢,自那晚断掉朱砂之后,他一直处于虚弱状态。
尽管最难捱的两日过去了,但身体内的毒素却无法根除。
将军的坐骑汗血宝马,交由傅明昭牵着,而将军始终待在车内,未曾露面。
莫说是旁人,即便是薛妙妙,也很少在见过他,两人的车厢隔着长长的队伍。
四日之后,在晨曦之中,浩荡的车马终于行至煌煌帝都,天子脚下。
几世战火洗礼亦不曾摧毁的建安城墙,绵延数里,高耸入云。
城门几重关卡,得到通报之后,才放下护城河上的吊桥。
天光乍现,云开雾明。
有重重队列从都城内缓缓迎来,站在桥头内,城门外,迎接大燕的战神凯旋而归。
还有神州十四郡的归降书。
御史大夫曹不平一身海蓝色玉鸡朝服玉笏,携礼官静候多时。身旁并排而立,微微靠后的胸前绣孔雀纹路的大臣,乃是新上任的京师最高行政官员,京兆尹彭成。
薛妙妙跟着随从,先一步从车厢内下来,傅明昭体贴地将她叫到自己身旁,怕她没见过如此阵仗,出了错。
城门上卫兵皆放下枪矛,俯首行军中大礼,整齐划一的动作和肃重的声响响彻云霄。
御史大夫携圣谕向前一步,“臣代天子圣意,恭迎兰沧王回京。”
紧接着,一重重山涛般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是时,万丈天光从云层折射下来,车帘掀起,有白衣缓缓而出,水天失色。
俊冷无双的面容上,透过苍白的病气,依然凝着气吞万里的气魄,令人数丈之外,皆感到战栗肃然。
天下人皆知,兰沧王扶植天子登基,肃清异党,共过患难同过生死,交情上面早已超出了君臣的关系。
但身为人臣,军功才是最要紧的根本。
大燕百年来国力渐渐式微,才出了兰沧王这么一个天纵奇才,沙场战神。
是以,朝中按品阶排位,大将军和丞相本应该是武官、文官中的正一品。
天子命吏部尚书修改典制,如今朝堂上,唯有大将军乃是正一品的官衔。
就连自己的血亲姐夫、贵妃的父亲国丈爷定国侯,虽高居丞相之位,也终究是从一品的位分。
其嘉遇千古难寻。
薛妙妙隐在芸芸将士之中,眼见那道白衣猎猎,接受万方敬仰和尊崇。
忽然觉得那个男人如此的高高在上,虽然前几天还在身旁厮缠,但他的世界,终究不是自己一届草民布衣可以触碰的。
被眼前盛大肃然的仪仗所震慑,此时兰沧王已经接了谕旨,便要入城。
病体未愈,只好又坐回车内。
御史大夫等人先头开路,城内一睹兰沧王风采的百姓,早已经将长安街的东西二坊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薛妙妙则是随着人群,走过建安宽阔繁华的街道,从未有过的世界,徐徐在眼前铺开。
如今的她,只是盛世流年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却有自己独到的想法。
既然千辛万苦从东海凤凰谷而来,必不能辜负所受过的重重磨难。
京师繁华昌盛的流光溢彩,不仅仅为战神兰沧王而来,更为薛妙妙同样打开了一扇青云之门。
浩荡的队伍一直送到光德坊,后面正是兰沧王的府邸,离皇城内苑只隔了两条御街,可谓是独占鳌头。
与之隔河相望的,正是光禄坊,定国侯长公主府所在。
谕旨颁下,下月初正是大皇子百日宫宴,念在兰沧王病体未愈,特赦在府休养数日,不必参朝。
不卑不亢地接过圣旨,兰沧王今日一言一行,身旁的御史官皆是记录在册。
便有了日后兰沧王负伤凯旋,天子隆恩,闭门七日不出的典故。
行囊已经背在身上,薛妙妙在更为华美的兰沧王府前止步,冲傅明昭道了别,“多谢一路护送,就此别过。”
唐青青也跟上来,一听薛妙要走,便问,“薛大哥在建安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如何谋生?”
淡淡一笑,薛妙妙一派风清朗落,“京城遍地鎏金,凭医术学识,暂且先某一个药店的生计,想来并不会太难,不至于流落街头。”
两人几番挽留亦无结果。
喧嚣散去,忽见府门前一道挺拔的白影缓缓而来,立在当下,陆蘅略显虚弱的苍白面容,微微凝神,“薛大夫可是要走?”
对上他的目光,薛妙妙点点头,“将军请放心,薛某自当信守承诺,寻找治病良方,如有进展必会登门求见。”
这一段话,说的极其官方,听在陆蘅眼里刺耳的紧。
“薛大夫不必在外谋生计,本王府中正好还缺少一个大夫,可否考虑留下?”
对上他波光凛动的凤眸,薛妙妙摇摇头,“薛某住不惯高门大宅,还是习惯外面的自在。”
两次拒绝,陆蘅终是点头,凝了她片刻,敛袖转身回府。
唐青青面色隐隐,“薛大哥不知道,将军是当真想要留你在府上的。”
见薛妙妙心不在焉,铁了心要走,便小声道,“将军是否从未和你提起,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小妹。”
抬眼看了看她,摇摇头。
“绣儿妹妹自幼就养在深闺,从未出过门一步,只因她自胎里便体弱,更是身患顽疾,几乎不能走动,被视为异类…”